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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自己部下所搜集到的情报表明,麦戴伊这一天有事外出,回到家应该是午夜一点钟左右了。与此同时,这所宅子的女主人贝德丽思也去探望她的孩子雪思特了,而且,府内的仆人也都获准回家休假了。 麦戴伊的宅子是一幢二层的小楼。楼外的防护措施做得还算严密,一楼的所有窗户外都安着铁护栏。 罗宾和他的部下贝奈旦从后门溜进院子当中,用万能钥匙将门锁打开之后,他们成功地进到了楼内。这两个人的手里都拿着手电筒,穿过餐厅、客厅和书房之后,径直来到了麦戴伊的卧室。 罗宾将卧室内办公桌的抽屉打开,在里面发现了几张1000元面值的法郎,点一点总共是4张。然后,罗宾把钱放回到原处,心中暗自思忖道:“显而易见,这个抽屉比正常的抽屉要短很多,莫非它的里面另有玄机?” 于是,罗宾将抽屉从书桌里抽了出来,又把手伸进去仔细地摸索。终于,在里面的一道缝隙里,他摸出来一张面值为50法郎的钞票。 罗宾一边掂量着这张钞票,一边苦思冥想着:“麦戴伊为什么要将这张钞票单独藏在这里呢?这不过是一张面值只有区区50法郎的小票子啊!难不成这是一张假币?这是否意味着还有很多假法郎藏在这里?” 罗宾的大脑在不停地高速运转着,随后,他想到,虽然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在四个月前宣告结束了,但德国人为了达到致使法国战后经济陷于通货膨胀的目的,开始大量地制造假法郎,并让麦戴伊负责储存起来。而这一张或许就是麦戴伊藏在这里的样票。如此说来,这张法郎一定是假币无疑了。 想通这一节后,罗宾对贝奈旦说道:“这张钱很有可能是张假币,我要找专家鉴定一下,看它究竟是不是。” 说完,罗宾将这张票子装进了衣服口袋里,然后又从自己的钱包中取出一张面值为50法郎的钞票放回到刚才那张钞票所在的缝隙中。 然而,就在他们打算到其他的房间中去搜查的时候,罗宾突然压低了嗓音对贝奈旦说道:“嘘!让我听一听……附近似乎有什么动静。” 此时已是午夜的12点钟了,两个人侧耳倾听,听到一阵说话声从麦戴伊的书房中传出。罗宾又听了一会儿,发现那个人正在用极低的声音打电话报警。 “情况不妙,麦戴伊仍在家中,他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行动,他报了警。” 罗宾连忙将手电筒关掉,然后蹑手蹑脚地朝着麦戴伊的书房走去,发现一个黑影站立在书房内电话机的旁边,罗宾见状立刻猛扑了上去。 这个黑影确是麦戴伊无疑,然而,他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一扭身便将罗宾压倒在了地上。罗宾向来都是身手敏捷、拳脚无敌的,可此时被麦戴伊死死地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空有一身本领却使不出来,一时间被弄得无计可施。 正当罗宾打算运用柔道技法将麦戴伊从身上推开的时候,只听得“砰”的一声枪响,麦戴伊身中一枪,栽倒在地上。罗宾的双手都被从麦戴伊胸前流出的鲜血染红了。 罗宾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十分愤怒地说道:“贝奈旦,你这个浑蛋,你怎么还拿着枪!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从来没有杀过人的!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我的部下了!” 罗宾怒不可遏地训斥着贝奈旦。然而,当他察觉到电话听筒还放在一旁的时候,他连忙将听筒挂回到座机上。 “电话那边的警察听到枪响,会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的,我们赶快离开此处!” 经过方才的一番搏斗,罗宾的右脚脚踝扭伤了,然而,他此刻却推开了贝奈旦上前搀扶的手,然后一瘸一拐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这次夜探麦戴伊的住所,本来是要将他从德国人那里得来的好处全部一卷而空的,可这个计划却没有能够实现。 “真是遗憾啊!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可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要不然就能将那一大笔钱分给巴黎的穷苦百姓了。”不仅没有拿到钱反而还负了伤的罗宾,不由得无可奈何地抱怨道。 第二天一大早,罗宾从报纸上看到了一则关于麦戴伊遭到枪击的报道,他这才了解到,击中麦戴伊的那颗子弹偏离了心脏,因此他侥幸保住了性命。目前,麦戴伊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正在附近的一家医院中接受治疗,而他的伤势也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看完这一条消息,罗宾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当天下午,罗宾派人去请来了一位钱币鉴定专家,请他鉴别一下那张从麦戴伊住所取来的50法郎的真伪。 最后,钱币鉴定专家给予了罗宾如下的结论:“这是一张真法郎。如果是德国人制造的假币的话,那么肯定会选取法国专用的造币纸。” 既然是真币,那么为什么要将这一张专门藏起来呢?这一点是最让罗宾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了。 罗宾躺在床上静养脚伤的时候,始终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把那张50法郎拿在手中,不停地把玩。猛然之间,他发现钞票的一角有一处焦灼的地方。 “显而易见,这张钞票是被人用熨斗熨过的。如果是女子来做这样的事情,是肯定不会把它弄得焦灼的。那么,这便肯定是一名男子所为。” 因此,罗宾断定这张钞票对于麦戴伊有着十分特殊的意义。 “麦戴伊出院回到家中之后,肯定会急于查看这张钞票是否安然无恙,如果被他察觉到这张钞票被人调换了,肯定会提高警惕,那么以后就难再下手了。所以,我必须要将这张钞票放回到原处去。” 当天夜里,罗宾强忍着脚上的疼痛,又一次来到了麦戴伊的住所。由于贝奈旦上次私自携带手枪并击伤了麦戴伊,以至于罗宾大为恼火,所以他这回并没有带上贝奈旦。 抵达麦戴伊的住所之后,罗宾依然选择从后门进入庭院。径直来到麦戴伊的卧室后,他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发现那天夜里自己放在这里的50法郎还在原处。 于是,罗宾将两张钞票调换了一番,又照原样放好。 “这下便万无一失了。” 然而,正当罗宾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阵细微的响动从外面传到了罗宾的耳中。罗宾立刻关闭了手电筒,藏身于窗帘之后,在这里静观其变。 “难道是贝德丽思听到了什么动静?可是,她应该是住在二楼的啊,关于这一点,我的部下早就证实过了。不是她,那又会是谁呢?” 罗宾躲在窗帘后静静地观察着,就在这个时候,一束手电筒的光芒从门口照射了进来,接着,一个红发男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只见这名红发男子在办公桌前停下了脚步,然后蹲下身子,用左手举着手电筒,右手则慢慢地拉开了一个抽屉,这个抽屉正是罗宾刚刚放置50法郎的那一个。 随后,红发男子将那张50法郎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恰巧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了进来。红发男子惊得打了一个寒战,他立刻手忙脚乱地关上了手电筒,也来到窗前,藏在了窗帘的后面。 这下子,可着实把罗宾吓了一大跳,因为这名红发男子的站立之处,与罗宾的距离尚不足两米;而红发男子如雕塑一般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他大概还在为自己的藏身之巧妙而沾沾自喜呢! 此时此刻,罗宾一动也不敢动,浑身上下仿佛凝固了一般。饶是胆大机智的罗宾,这会儿也不禁为红发男子随时可能发现自己的存在而担惊受怕。 红发男子一旦朝这边靠拢过来,发现罗宾是确定无疑的。如此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让惯常经过大风大浪的罗宾也渐渐地感觉到有些吃不消了。当时,罗宾内心中的紧张简直难以言表。 接着,脚步声在门口处停了下来,随后响起的便是门锁开动的声音。 片刻之后,卧室内突然灯火通明。躲在窗帘后的罗宾偷眼向外观瞧,发现进入房中的人正是麦戴伊的夫人贝德丽思。 对于卧室内的神秘来客,贝德丽思显然是毫无察觉的。只见她从书架上取下来一本相册,然后便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接着,她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捧着相册长吁短叹。 “对她来说,那张照片肯定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罗宾在心中暗自思忖道。 坐在沙发上的贝德丽思对着那张相片喃喃自语,没过多长时间,她便发出了阵阵鼾声。她每日里都到医院中去看望、照料身受重伤的丈夫,此时定然早已身心俱疲,因此刚刚坐上一会儿,她就进入了梦乡。 除了轻微的鼾声之外,屋子里面一片寂静。片刻之后,那张照片从麦戴伊夫人的手中滑落到了地上,照片是一张放大照,照的是一个天真活泼的男孩。男孩穿着水手服,戴着水手帽,看上去只有五六岁上下的年纪。这个孩子正是贝德丽思的儿子雪思特。 男孩系贝德丽思与她的前夫所生。她与麦戴伊结婚之后,迫于麦戴伊的压力,只好将自己的亲生骨肉寄人篱下。 “她只有在每周的星期二才能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每当她思念牵挂儿子的时候,就把儿子的照片取出来仔细端详一番。现如今,丈夫的伤势又令她牵肠挂肚,真是让人同情啊!这一切都怪贝奈旦那个混账。” 罗宾十分同情地注视着贝德丽思的脸庞,只见她那美丽的容颜中多少渗透出了几许憔悴,脸颊上还残留着一滴泪水。这滴泪水代表着母亲对儿子真挚的思念之情。见到如此情景,罗宾不由得对这对母子的不幸遭遇起了怜悯之心。 “我罗宾要尽全力打探到这对母子的全部情况。” 正当罗宾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红发男子不知何时已经飘然离去了。红发男子拥有如此矫健敏捷的身手,饶是见多识广的罗宾也不禁大吃一惊。 “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啊,他为什么要单单窃走那张50法郎的钞票呢?”罗宾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个疑团。 随后,罗宾小心翼翼地从窗帘后面走了出来,然后从后门溜走了。回到家中后,罗宾躺在床上全无睡意,于是又将贝德丽思母子以及红发男子的事情思来想去了一遍。 第二天一大早,贝奈旦前来拜访罗宾,打算顺便看望一下罗宾的伤势。然而,罗宾早已吩咐过仆人,如果贝奈旦找上门来,就把他打发回去。 “老爷叮嘱过我们,他并没有见你的打算。”仆人如实地对贝奈旦说。 “老板脚上的伤势现在如何了?”贝奈旦十分关切地询问道。 “脚伤还比较严重,据医生说,短时间内走路仍有困难。” “那么……我想见他一面,哪怕只是一眼也好,我看完就走,这样可以吗?” “贝奈旦先生,这样不行,你过几天再来吧!老爷这次似乎真的生气了,他特意叮嘱过我们不要放你进来。一定是你做错了事情,否则他是不会发这么大火的。不过也不必过于担心,老爷对下人一向是非常大度的,我估计,你再等几天,待他的怒火全消了,他就会见你了。” “那好吧……过几天我再来。”贝奈旦只好怏怏离去。 把贝奈旦送走之后,仆人来到了罗宾的房中,只见罗宾将那只受伤的右脚搭在枕头上,很多张报纸散落在地上,估计他看了不少。 “刚才是谁来找我?” “贝奈旦先生。” “我再也不想要见到他了,今生今世都不想见他了,他已经不是我的部下了。”罗宾一脸严肃地对仆人说道。 转天的午后,多彼尔警官前来拜访罗宾。他也是罗宾的一个部下,被派往巴黎警察署担任内线。 多彼尔听说罗宾的右脚受伤之后,心中很是牵挂,于是便立刻赶来探视。见到罗宾并无大碍,多彼尔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于是便坐下来与罗宾闲聊。 “麦戴伊的伤势现在如何了?”罗宾问道。 “目前仍在医院接受治疗。当警察去医院录口供的时候,他仍然是神志不清、不省人事的。不过今天他已经从昏迷状态中苏醒了过来。他刚清醒便有些近乎疯狂地喊道:‘恐吓信!恐吓信!’我们向他询问缘由,他说他收到过一封恐吓他的信件。于是,我们到他的家中去搜查了一番,最后在保险柜的最下面一栏发现了他所说的那封恐吓信。” “信上写了些什么内容?” “内容并不是很多,只有寥寥的几个字——‘你第一个死!’” “信纸是什么样的?” “不过是普通的信纸而已,并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 罗宾开始揣测起那封恐吓信的含义来。从“你第一个死”这句话来看,杀人者要杀的应该不止一个人,而麦戴伊则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写这样的一封恐吓信呢?难道还有其他人知晓了麦戴伊里通外国的勾当,一时气愤便写下了这样的一封恐吓信,从而宣泄一下自己的爱国热情。在麦戴伊看来,对他开枪的人就是恐吓信的书写者。而他又怎能想得到是罗宾的部下对他开的那一枪呢! 或者就是真有人想要枪杀麦戴伊,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一切都像谜一样让人匪夷所思。 待多彼尔告辞之后,罗宾便在大脑中如此左思右想道。 三天之后,罗宾的脚伤已经完全康复了。于是,他尾随在麦戴伊夫人贝德丽思的身后,走在前往医院的路上。没过多长时间,贝德丽思便从麦戴伊的病房中走了出来,然后直奔火车站,买了一张往返车票,罗宾也买了同样的一张。 对于贝德丽思的遭遇,罗宾的内心充满了同情和理解。如此柔情貌美的女子居然是卖国贼的妻子,而她对此毫无所知,真是可悲可叹啊! “贝德丽思究竟是一位怎样的女子呢?为什么偏偏要和麦戴伊结婚呢?而且还对他如此的言听计从。” 罗宾越是思索,心中就越是有探知贝德丽思底细的冲动,所以他才会跟随着贝德丽思一直来到了这里。 贝德丽思在一个名叫摩得格耶的小站下了车。对于这个地方,贝德丽思似乎十分熟悉,穿街过巷显得十分自如。随后,她走进了一家蛋糕房。片刻之后,她便拎着一个小包走了出来。 罗宾始终在后面紧紧地跟随着贝德丽思,最后,她走进了一栋位于葡萄园中的房子。 于是,罗宾又回到了刚才那家蛋糕房,向服务员打听起那栋房子的情况。 “那栋房子里面住的是伊沙波尔小姐,但房子的所有权并不属于她。她的姐姐常常到这里来看望她,就在几分钟之前,她姐姐还在我们店里买了一包蛋糕呢。说不定她们姐妹两个现在正吃得开心呢!”蛋糕房的服务员这样对罗宾说道。 这时,站在一旁的老板接过了话茬:“那栋房子里原先住着的是葡萄园的看护人。战争刚一爆发,他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德军轰炸巴黎之后,就有人租下了那栋房子。没过多长时间,一位年轻的小姐就搬进去住了。或许是她的家在战争中被炸毁了,因而才搬到这里来住的。 “房东住的地方离这里非常远,所以他才委托我代为照管。听说那位小姐曾在一次空袭中受了伤,而且伤势十分严重,以至于行动不便,所以只好每天待在家中。房子租出去之后,曾有一名男子来与我商量房租的事情。等到他与我商量好协议之后,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如今,那栋房子里面住着的就只有伊沙波尔小姐一个人。她的姐姐刚才来了,她每周都会来看望伊沙波尔小姐一次。” “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 离开蛋糕房之后,罗宾来到了那所房前。就在这个时候,一名邮递员前来送信,他将信件飞快地投入信箱之后,按响门铃便离开了。 片刻之后,一位年轻的女子从房中走了出来,从信箱中取出信件后就拆开信开始阅读起上面的文字来。 只见年轻女子读完信之后猛地一声大喊,然后便飞快地跑回了房中。 “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让她如此惊慌失措呢?”罗宾暗自思索着。 之后,整栋房子又被一片寂静笼罩了,而女子的说话声也悄然消失了。 “从那个女人的尖叫声来判断,肯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那么,信里究竟写了怎样的内容呢?” 罗宾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朝房子后面走去,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后门。罗宾取出万能钥匙打开了门,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上了二楼,然后,房间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见一封信摆放在桌子上,或许是由于事出匆忙,信的主人没有及时将信收好或者带走。邮戳所显示的发信地址是卢南市。收信人一栏上写着的是伊沙波尔·蒙葛立小姐;而寄信人一栏上的署名是弗利桑·度利逊少校;地址则写的是卢南市罕特立医院。 罗宾连忙拆开信来看上面的内容。虽然信上说到了很多事情,但最令罗宾感兴趣的一件事是弗利桑有要事相商,他将于15点39分在摩德派莱思车站下车,因而询问伊沙波尔小姐能否前去接站。 罗宾立刻打定了主意,他决定跟在伊沙波尔姐妹俩的后面前往摩德派莱思车站。罗宾看了看手表,如果在这里上车的话,肯定会错过信中所说的那个时间。不过,如果在蓝勃立站上车的话,时间应该就来得及了。 于是,罗宾赶紧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吩咐司机能开多快就开多快,自己愿意出高价。在利益的驱使下,司机把车开得风驰电掣,毫不停留地朝着目的地驶去。罗宾抵达蓝勃立车站的时候,他要赶的那趟火车也刚好到站。情急之下的罗宾哪里还顾得上买车票,直接就从检票口跑到了站台上。 由于蓝勃立是个小车站,因此列车停留的时间较短。片刻之后,站长已经来到站台上了,只见他高高地举起一只手,同时吹响了口中的哨子,表示车快要启动了。 二等车厢真可以称得上是座无虚席,然而,头等车厢里面却只有一位乘客。因此,罗宾便迈步走进了头等车厢。直到这时,他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才总算落了地,终于没有错过这趟列车。 只见一位身着军大衣的年轻军官半躺在座椅上休息。于是,罗宾便在这个人旁边的座位上坐下,然后扭头与军官搭讪起来。 “请问您是度利逊少校吗?” 等了片刻,见对方并没有回答这句话的意思,罗宾开始仔细观察起这位军官来。只见他的军大衣敞开着,前胸不断地有血渗出来。他的脑袋随着火车的起伏摆动而左右摇晃。很显然,他已经死去多时了。 罗宾将他的大衣扒开,在他的前胸处赫然发现一处刀伤。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罗宾依然十分镇定。只见他极为迅速地将度利逊少校的随身物品翻检了一遍,结果在少校的钱夹里面发现了一张便笺,上面如此写道: 轮到你了! 罗宾心想,伊沙波尔姐妹俩想必已经在摩德派莱思车站等得心急如焚了,要是知道等来的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不知道她们会怎样想。 接着,罗宾迅速地从头等车厢转移到了二等车厢,随便找个座位坐了下来。很快,列车长便发现了度利逊少校的意外身亡,而这一消息也立时使得车厢内的乘客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于是,列车立刻在距离最近的车站紧急停车,而车站方面也及时向蓝勃立警察局报了警。 迅速赶来的几名刑警立时将车厢完全封锁住了。警察开始逐一对乘客们进行排查,最后,他们圈定出几个最值得怀疑的人,并将这些人直接带到了站长办公室中,而罗宾也在疑犯之列。 在这些人当中,罗宾发现了一名红发男子。尽管罗宾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着成千上万的红发男子,而这个红发男子不一定就是他在麦戴伊住所里遇到的那一个,可是,罗宾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红发男子的一举一动。就在这个时候,罗宾感觉自己的肩膀突然被人按住,于是立刻将身子扭转过来,只见身旁站着一名警察。 “先生,请您跟我来一下。” 说完,罗宾便被他从站长办公室带到了外面,来到一棵大树下,只见警察局长、车站站长、列车长以及两名刑警早已等候在这里了。列车长刚一见到罗宾,便指证道: “我亲眼看见他从头等车厢转到了二等车厢。” 警察局长一边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罗宾,一边向列车长询问道: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列车驶离蓝勃立车站后不久。” 站在两旁的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并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罗宾。 没过多长时间,火车便载着其他乘客开走了,只将罗宾一人扔在了站台上。 随后,度利逊少校的尸体被那列火车带到了摩德派莱思车站。等候在车站站台上的贝德丽思见到此情此景后,伤心得用手帕捂住了沾满泪水的脸庞。不过,她的妹妹伊沙波尔小姐却并未与她在一起。几个小时后,度利逊的哥哥玛地雅思认领了少校的尸体,并确定无疑地指认那具尸体正是度利逊少校本人。 而罗宾则被警方逮捕了,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便是此次谋杀案的真凶。因此,蓝勃立警察局只好将罗宾移交至巴黎警方。 在巴黎警察局里,罗宾接受了极为严格的审讯,不过,他自始至终都坚称自己是清白无罪的。然而,巴黎警方却将罗宾列为本案的头号嫌疑人,并将他拘留在看守所里,还到处搜寻能够证明罗宾有罪的证据。 几天后,趁着看守所警力疏忽大意的绝佳时机,罗宾成功地越狱了。之后,他逃到了自己在韦伯拔儿街的住所。这个地方也是罗宾的一个秘密藏身之处。 躺在卧室中的大床上,罗宾终于能放松地舒展身体了,他在这里美美地睡上了一觉。 转天,罗宾的部下多彼尔警官便来秘密拜见他了。 “老板,您可真是身手敏捷啊,没费什么力气便从看守所里面跑了出来。当我们得知您被捕的消息后,还着实为您担心了好一阵子呢。您究竟是用什么方法从戒备森严的看守所里面逃脱出来的呢?听到您越狱成功的喜讯,我们真是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想从那个看守所里面逃出来,实在是一件无比简单的事情。在那个鬼地方,我的脚伤又复发了,因此决定在此处先休养一番。你给咱们的人捎个口信,没什么大不了的,让大家不必担忧牵挂了。另外,警察局的情况如何?” “巴黎警局已经闹得天昏地暗了,就连乌佩局长也被他的上司骂得狗血淋头了。现如今,上方限令我们务必要在一个星期之内破案,将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负责侦破本案的警察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了,精神都已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如此说来,他们已经认定我就是杀人凶手了?” “是这样的,而且乌佩局长已经查知您的真实身份就是罗宾。为了能够将您缉拿归案,他已经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了。” “这样啊,那你可要将警察局的消息常常通报给我。” “那是自然了,我一定会将好消息带给您的!”多彼尔笑着回答道。 “要是每次都是这样糟糕的消息可不行啊!哈哈,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带来好消息的。”罗宾也笑了起来。 几天之后,衣着简朴的罗宾前去拜访惨遭杀害的度利逊少校的兄长玛地雅思。在他的面前,罗宾自我介绍的身份是巴黎警察局的佛北警探。 “对于令弟所遭遇的不幸,我表示衷心的哀悼。不知道对于这起凶杀案,你还知道不知道其他的信息和情况。” “不知道,我对此毫无所知……” 说着,玛地雅思用手帕擦拭起脸上的泪水。显而易见,弟弟弗利桑的意外身亡,给他的精神带来了很大的刺激。 “非常抱歉!” 罗宾一时间沉默不语了,片刻之后,待玛地雅思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罗宾才继续对他说道:“只有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是的,女管家会在白天的时候过来。” “目前,警方正在全力以赴地对本案进行侦破,而我也相信我们一定会早日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的。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因此为了尽可能多地掌握相关情况,我们恳请你把所知道的全部内情都讲出来吧!” “好的,我会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对你和盘托出。” “那么,你是否知道令弟在被杀害前曾接到恐吓信的事情?” “不,我对此毫不知情。他在被害的四天前向我辞行,说要离开巴黎一段时间,丝毫没有提起恐吓信的事情。” “那么,据你所知,令弟有什么仇家吗?” “据我所知没有。我弟弟一向待人和善,而且总是与世无争,试想,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什么仇家呢?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始终是十分融洽的,这一点尽人皆知。只不过是与一些亲戚的关系不够和睦,我们的父母与表妹的父母之间经常会发生一些争吵。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只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不休,到后来甚至断绝来往了。” “如此说来,贝德丽思与你们兄弟的关系是怎样的?” “我们是表兄妹。” “后来,贝德丽思成了麦戴伊的夫人。对于麦戴伊这个人,你有了解吗?” “麦戴伊这个人在工作上一向是踏实肯干的,不过,几年之间他便积累起了万贯家财,他吸金的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凭借着何种手段聚敛起如此大的一笔财富的。而且,在与贝德丽思结婚之后,他资产的膨胀速度依然没有丝毫减慢的意思,毫不夸张地说他现在已经富可敌国了。 “跟他相比,我们兄弟则可以用穷途末路来形容了,不仅如此,有时候甚至到了断炊的地步。我们的祖父名叫威尔奇·蒙葛立,他在乡下拥有着大片的田产和一座豪华气派的城堡。他过世之前曾表示过,他去世之后,要将遗产分给我们表兄妹。于是,我们这些穷困潦倒的人都在指望着祖父的遗产,而祖父生前十分疼爱伊沙波尔姐妹,这也就意味着她们姐妹两个一定会得到大笔的遗产。” 说完,玛地雅思自我挖苦似的笑了笑。而罗宾则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这表兄妹四人都有继承祖父遗产的资格,而且,这笔遗产的数目肯定也不小。那么,有人在打这份遗产的主意也就不足为怪了。先前,度利逊少校已经在火车里被谋害了,而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的这位玛地雅思,只不过他还没有收到恐吓信罢了。 “度利逊的确收到过一封恐吓信,上面写着‘轮到你了’的言语。本案的真凶究竟是谁,有没有可能是这兄妹几人中的一个呢?” 在回家的路上,罗宾的头脑中还在思索着这件案子的种种疑点。 “度利逊少校的死十分可疑,麦戴伊也每天都在提心吊胆自己会被暗杀。事实上麦戴伊确实受了很严重的枪伤,但那只不过是贝奈旦的鲁莽所为。那么,杀害度利逊少校的究竟是谁呢?我一定要将这件案子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在这件案子中,他们表兄妹在自相残杀的可能性相当大。刚刚经过一场大战,国家的经济变得十分萧条,人们度日艰难。不过,有的人坚持不住了,于是便想铤而走险,将这笔数额巨大的遗产据为己有。据说,他们的祖父威尔奇·蒙葛立不久前才刚刚去世,因此,将遗产的继承手续办理完毕尚需要一段时间。或许是表兄妹四人中的一个心生邪念,想要将其他的继承人一一除去,然后自己就可以独享这笔巨额遗产了。” 就在罗宾假扮警察拜访玛地雅思的第二天早上,玛地雅思的女管家像往常一样来到雇主家上班。然而,她走进餐厅后却看到早餐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餐桌上,完全没有动过的痕迹。 主人不吃早餐这件事情,使得女管家不由得担心起来,于是,她便去敲响了主人卧室的门。 “玛地雅思先生,您是不是生病了?” 卧室里面毫无反应,女管家情急之下便推门而入,然而,这间房子里面空无一人!急得焦头烂额的女管家连忙四处寻找,终于,她发现浴室的门是敞开着的,因此便走进去查看。只见身着便服的玛地雅思浸泡在浴缸里,人已死去多时。 女管家立时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大惊失色,于是立刻打电话报了警。 没过多长时间,一名警长便带着三个刑警和法医赶到了案发现场。只见围观的人们早已将公寓楼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的嘴巴都在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议论的话题当然离不开刚刚发生的这起凶杀案。而女管家则待在一旁默默流泪。 警察们驱散了围观的人群,法医这才得以来到浴缸前对玛地雅思进行尸检。 “死者已死去多时,死因系头部遭受钝器猛击。”法医如是说道。 浴缸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张纸片,那名警长连忙将纸片捞了起来。纸片上面写着一行字,虽然它已经在水中泡了很长时间了,但上面的字迹仍然依稀可辨,只见上面写道: 你们全都得死! 毋庸置疑,这又是一封恐吓信。 随后,警察局长乌佩也赶到了现场,他听完警长关于本案的报告之后,心中暗想,这已经是第三个人遭到暗杀了。第一个是麦戴伊(尽管这是罗宾的部下贝奈旦开枪打伤的,但警方对此一无所知),第二个是在火车上被杀害的弗利桑·度利逊少校,第三个则是少校的兄长玛地雅思。 乌佩局长合上双眼,苦苦思索了良久,终于开口对手下的警员说道:“去把那个女管家带来,我要问她话。” 被带来的女管家手中握着捏成一团的手帕,不停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是你发现玛地雅思被人杀死在浴缸里的吗?” “是的……”女管家又开始抽泣了起来。 “昨天晚上有人来过玛地雅思的家吗?” “有人来过,是他的哥哥拉菲尔。” “那个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下班离开的时候,他还没有走。” “这也就是说,对于他离开的确切时间,你也不知道了?” “是这样的。” “他哥哥拉菲尔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这个该说不该说……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拉菲尔的神经有些问题,有的时候会突发精神病,所以,他目前正在巴黎市郊的一所精神病医院里面接受治疗。” “非常感谢,你现在可以走了。” 女管家离开之后,乌佩局长对警长说:“根据我的判断,拉菲尔的嫌疑非常大。”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很有可能是拉菲尔精神病突然发作后误杀了自己的兄弟。”警长如是说道。 “希望这件案子非他所为,我们回到警局之后要立刻打电话到精神病医院,对相关情况进行更深层次的了解。” 乌佩局长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一返回警察局就立刻给拉菲尔所在的那家精神病医院打电话,并且让医院的院长亲自来接听。 “请问贵院的病人中是否有一个名叫拉菲尔的人?” “是的,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他并不是我们这里的病人,而是医院里不拿薪水的员工。他的病发作的时候,就在我们的医院中接受治疗;而他正常的时候,则与其他的员工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因此,他所做的工作是不计报酬的。” “那他有什么亲人吗?” “据说他还有个兄弟,但他的兄弟从来没有到医院来看望过他。在我们医院里,拉菲尔的行动自由是不受任何限制的,而且他还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当他精神病不发作的时候,他与常人无异,而且还是个十分随和的人,在工作上也总是任劳任怨的。” “他是什么时候患上精神病的?又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患病的?” “这件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必须要从泰坦尼克号讲起。”精神病院长如是说道。 泰坦尼克号是英国B宇公司建造的一艘豪华巨轮,1911年建成,总排水量为4.6万吨,时速可达每小时22海里。这艘巨轮处女航行的线路是从南安普顿到纽约,而这次航行也吸引来了当时无数的社会名流和达官显贵搭乘此船。 1912年4月14日的夜晚,泰坦尼克号航行至北太平洋纽芬兰岛时,与一座冰山相撞而沉入大海,船上2300余名乘客中共有1513人遇难。而这场灾难也成为世界航海史上伤亡最为惨重的一次海难。 “就在泰坦尼克号行将沉没的时候,乘客们纷纷逃上救生船。然而,一艘载有拉菲尔妻子和孩子的救生船却不幸地沉入了大海,拉菲尔的妻子和孩子最终未能生还。而拉菲尔亲眼目睹了这一人间惨剧的全过程,眼睁睁地看着那艘救生船慢慢下沉直至最后完全被大海吞没。这一幕惨剧给拉菲尔带来了强烈的刺激和沉重的打击,从此之后,他便患上了精神病。” “据我所知,他的病情已经好转了很多,只是偶尔才会突发精神病,是这样的吗?” “不错,正是这样,当他精神病不发作的时候,他是一个待人和善、与世无争的人。” “这也就是说,他与那些行动自由受到严格限制的精神病人是有区别的。” “不错,拉菲尔的行动自由不受任何人的监控。” “那么,今天早上有人见过他吗?” “请稍等,我去问一下其他人。” “看吧,”乌佩局长压低了声音对身旁的警长说道,“他有充足的时间作案,然后返回医院。” “喂!”这个时候,精神病院长的说话声从电话听筒的另一端传了过来。 “非常抱歉,让您等候了这么长的时间,今天早上没有人见过拉菲尔。不过,中午时分,他与医院的一名员工共进了午餐。” “确切的时间呢?” “应该是12点30分左右的时候。难道是他的精神病又发作了,干出什么蠢事了吗?” “感谢你对我介绍了这么多的情况,具体的事情我以后再告诉你。”说完,乌佩局长便挂断了电话。 没过多久,拉菲尔便被带到了警察局问话。然而,面对审讯警官声色俱厉的审问,拉菲尔始终默不作声。警官问他昨天晚上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仍然一语不发。然而,警方没有掌握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拉菲尔就是杀害玛地雅思的凶手。随后,拉菲尔被关押在看守所之中,继续接受审讯。 最后,法庭要开庭审理拉菲尔了,为此,法庭请来了诸蒂作为拉菲尔的辩护律师。诸蒂律师使出浑身解数为拉菲尔进行辩护,可他不管怎么努力还是无法搜集到拉菲尔在两次谋杀案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而精神病医院的员工们也说法不一,对于弗利桑少校被谋杀当日拉菲尔身处的地方,有的人说他当时待在医院中,而有的人则说他没在医院。 而且,最令人感到头痛的是,原被告双方的证人都无法确定自己所说的证词就是事实真相。另外,在拉菲尔的住所并没有找到凶手作案时所用的手枪,同时也没有发现凶器之一的利刃。当然,凶器很有可能在他作案行凶之后被丢弃在什么地方了。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军方曾经借用过这家精神病医院,因此,拉菲尔很有可能在这里找到一些伤兵留下来的枪支和刀具。 然而,拉菲尔的辩护律师诸蒂却认为这样的说法只不过是一些人不切实际的推测而已,完全不能作为有力的证据。精神病医院里面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枪支,况且拉菲尔所患的精神病并不怎么严重,只是偶尔才会发作,而且每次发作的时间非常短,很快就完好如初了。 此外,在弗利桑少校被谋杀的那列火车上曾经发现过重要的嫌疑犯,而那个人正是怪盗亚森·罗宾,只不过后来让他从看守所中逃脱了。 基于以上几点,诸蒂律师认为,杀害弗利桑少校的真凶是亚森·罗宾,而并非拉菲尔。这样的指证是十分锐利的。然而,众所周知,罗宾是从来不杀人的。而且就连法庭上的法官们也相信这一点,因此,诸蒂律师的这个观点也就不被法庭重视了。 如此一来,这次庭审毫无结果,而法官们也丝毫没有打算结束的意思,因而审判只好无休无止地拖延下去。没过多长时间,诸蒂律师的观点就被报纸刊登了出来。罗宾看过报纸之后,心中不由得暗自思忖道: “诸蒂律师的这个观点也不无道理,况且就连我也不清楚究竟谁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对于这一点,我真的是毫无头绪。不过,这两桩谋杀案并不一定就是拉菲尔所为。尽管拉菲尔患有精神病,可那也不至于让他对自己的亲兄弟痛下杀手啊!如此看来,本案的真凶一定另有其人。那么,杀人凶手究竟是谁呢?他的杀人动机又是什么呢?” 就在罗宾苦苦思索着这两桩谋杀案的时候,他的一位十分精明强干的部下来找他了。 “老板,我有重要的情况要对你讲。” “什么情况?是关于那两桩谋杀案的吗?” “不是,是关于伊沙波尔两姐妹要见面的事情。” “她们两姐妹不是经常见面吗?” “不错,可是她们的这次见面是为了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两姐妹一共有三个表兄……” “这个我知道,他们分别是弗利桑少校、玛地雅思和拉菲尔。” “弗利桑少校在列车上被谋杀了,玛地雅思被人杀死在浴室中,而拉菲尔则被怀疑为亲手杀害自己亲兄弟的犯罪嫌疑人,目前正被关押在看守所中。现如今,这两姐妹正为了商量重要事情而见面。” “那么,她们要商量的重要事情究竟是什么呢?” “听说是要协商遗产继承问题,现在距她们的祖父威尔奇·蒙葛立去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由于接连发生谋杀案,她们无暇顾及此事,现如今,她们便要开始协商遗产继承的问题了。” “她们二人选择在什么地方见面呢?” “听说是在公证人伯勒锡的家里。” 神通广大的罗宾早就建立起了一个范围广阔的情报网,因此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的部下们立刻就能将情报送到他的手上。 这一次,罗宾听到这样的情报,他再也坐不住了,决定要立刻采取行动。首先,他要乔装改扮一番。 “既然她们是要商量遗产继承的问题,那我何不假扮成她们的表哥拉菲尔的委托律师,如此一来,我就可以代表拉菲尔参与她们的会面,这样就可以打探到我想知道的情况了。” 罗宾的手上有一本肖像册,凡是上层社会名流的头像图片,这里面都有存档。于是,罗宾从这里边找到诸蒂律师的照片,按着照片里的肖像对自己进行装扮。 罗宾先是将头型梳成了中分,又在嘴唇上加了一抹小胡子,本就高挺的鼻梁变得更加笔直了,脑门上也霎时间多了几条皱纹。就这样,罗宾将自己改头换面,扮成了诸蒂律师的样子。对于他这个化装大师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主持遗产分割的人应该是乡下的公证人,那么,他想必是个非常和善不难相处并且做起事来干净利落的人。因此,这个人要分辨出我是假扮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二天,罗宾便来到了公证人伯勒锡在克定堡的家中,为此他还特意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个小时。 正如罗宾预先所料想的那样,公证人伯勒锡是一个非常容易相处的人。 “我叫诸蒂,是拉菲尔先生的委托律师。对于我接下来要对你说的,你或许已经有所了解,拉菲尔先生涉嫌两桩谋杀案,现在正在接受审讯,故此他委托我全权代表他协商遗产继承的相关事宜。” 罗宾的这段自我介绍,丝毫没有引起公证人伯勒锡的怀疑,因此他也没有要求罗宾出示能够证明身份的相关证件。当然,假如他要求罗宾出示证件的话,罗宾也早就准备好了伪造的身份证明。 伯勒锡这个人身材瘦小,待人十分和善,从他的外表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他是个和事佬。他的脑袋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或许是为了遮盖自己的光头;此外,他身着一袭黑色的西装,表现出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 “哦,您便是拉菲尔先生的委托人吗?幸会幸会,请坐吧!” 伯勒锡招呼罗宾落座后,自己也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之后,他以一种十分缓慢的声调开始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事实上,这件事情着实令我头疼。在我所邀请的遗产继承人中,两个人被谋杀了,一个因涉嫌谋杀而遭到拘禁。在我这么多年的公证人生涯当中,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 “这实在是令人费解……”罗宾在一旁说道。 “不错,正是如此。具有遗产继承资格的人共有五位,分别是度利逊兄弟和伊沙波尔姐妹。现如今,度利逊兄弟三人都无法参加此次协商会议了,其中的原因你也知道。就在刚才,贝德丽思·麦戴伊夫人还打电话过来,说她身体有些不适,因此不能够过来了。尽管你现在作为拉菲尔先生的委托人来到了此处,但你与伊沙波尔小姐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如果是贝德丽思来的话,你倒是能够与她协商一番。” 说着,公证人伯勒锡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罗宾顿感大失所望,他此行的目的原本就是想了解遗产究竟是如何分配的,每个人能够分得多少,尤其是想要弄清楚贝德丽思夫人在这次遗产继承中所得如何。 罗宾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挂钟的同时,大脑也在不停地运转着。公证人伯勒锡觉得与罗宾如此对坐十分无聊,便与他谈天说地起来。 “我与这些遗产继承人并没有很深的交往,因此并不怎么了解他们,即便是对遗产的主人威尔奇·蒙葛立先生也没有什么了解。不过,家父在挪思那个地方担任公证人的时候,与蒙葛立老先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我的学生时代一直是在巴黎度过的,而每当我回乡探亲的时候,父亲总会与我谈起蒙葛立老先生,可以说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了解这个倔老头的。 “学生时代结束的时候,我顺利地拿到了毕业证,之后与克定堡的一位小姐相爱并结婚,而我也因此留在克定堡当了一名公证人。 “家父过世之后,我就一直没有回过家乡挪思。然而,1914年2月的一天,令我印象十分深刻,因为蒙葛立老先生突然登门造访。他之所以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他立一份遗嘱。 “可是,令我大为不解的是,挪思当地也不是没有公证人,他为何要不辞劳苦地跑到我这里来。我想原因可能在于他与家父之间有着十分深厚的友谊,由于对家父的信赖,所以他放心地将订立遗嘱一事托付给莫逆之交的儿子。因此,从这件事情上也能够看出,蒙葛立老先生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他那爱憎分明的倔犟性格,不得不令人佩服。 “因此,那些遭到他厌恶的人,就显得十分可悲了。拉菲尔、弗利桑、玛地雅思这三兄弟,蒙葛立老先生便对他们没有什么好感。尽管他们都是老人家的外孙,也就是伊沙波尔姐妹的表兄,但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他们就是无法讨得蒙葛立老先生的欢喜,尽管他们都具有遗产继承的资格。 “从前,贝德丽思一直是蒙葛立老先生最为疼爱的掌上明珠。可是她后来与麦戴伊的结合,却令老人家大为恼火。盛怒之下的他便将贝德丽思的遗产份额大幅削减,只留给她很少的一部分;而伊沙波尔小姐尚未婚配,因此老人家便将城堡作为她结婚时的陪嫁。那座城堡富丽堂皇,不仅有广阔别致的院子,还有用以贮藏葡萄酒的院子。” “如此的话,贝德丽思的那三位表哥,又能分到多少遗产呢?” “蒙葛立老先生将有价证券留给了他们,还有一部分现金和珠宝也将由他们三兄弟继承。假如你的授权人拉菲尔先生被法庭无罪释放的话,那么他两个已死去的兄弟应继承的遗产份额也将由他一并继承,三份遗产加在一起可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正说到此处,一阵敲门声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 片刻之后,仆人走进来报告说:“伊沙波尔·蒙葛立小姐来了。” “快请她进来。”伯勒锡公证人立刻吩咐道。 出于礼貌,罗宾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没过多久,一位身穿孝服的女士来到了门口。她走进屋中,伸出手来与公证人握了握手。然而,这却令罗宾大吃一惊,如果不是抓住了沙发的靠背,他说不定会就此跌倒在地。 从外面走进来的这位女士并不是她所自称的伊沙波尔小姐,而是贝德丽思! “我来为你们作一下介绍,这位是伊沙波尔小姐;这位是诸蒂律师,是你表哥拉菲尔先生全权委托的代理人。” 由于伯勒锡公证人此前并不认识伊沙波尔姐妹,所以他也就不知道面前的这位女士是贝德丽思,所以才会这样对罗宾介绍。 就这样,罗宾和这位所谓的“伊沙波尔小姐”握了握手。 “伊沙波尔小姐,见到您非常高兴。”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罗宾心中却暗自觉得十分可笑,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如此称呼贝德丽思。 贝德丽思当然无从知晓面前的这位诸蒂律师是罗宾乔装改扮的,于是她落落大方地与罗宾打了个招呼。 “诸蒂律师,非常荣幸能够见到您。” 罗宾短时间内还无法想出贝德丽思假冒妹妹伊沙波尔的真实用意。 这时,公证人伯勒锡走到办公桌的后面,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然后用一种一本正经的口吻说道: “大家都是为了让您祖父蒙葛立老先生的遗嘱生效才来到此处的,然而,令人感到十分遗憾的是,伊沙波尔小姐,您的姐姐贝德丽思因身体不适今天不能过来。” 贝德丽思也适时地表现出一副非常难过的神情。 “姐姐不能过来,我的心中也感到十分难受。实际上,这段时间以来,对于接二连三发生的惨剧,姐姐心中万分悲痛。她闭门不出,终日将自己锁在房中,今天早上我去看望她的时候,她说让我来代替她出席会议,因此我身负双重身份来参加此次遗产继承协商会议。” “真是一个说谎话都不眨眼睛的女人啊!”罗宾在心中暗自想道。 突然,罗宾发现眼前的这位贝德丽思,比自己心目中的那个贝德丽思要歹毒数倍。然而公证人伯勒锡却不清楚这其中的秘密,因此彬彬有礼地说道: “祝愿贝德丽思早日恢复健康。” 伯勒锡口中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从文件柜里面取出来一封信。 “我原本打算在下次会议的时候再将您祖父的遗嘱公布出来,但现在既然你们都到场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将此事往后拖延了。况且,你们姐妹两个早已了解了遗嘱的大致内容,再延期公布遗嘱,就显得没什么意思了,现在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这样一来,你们就可以早一些获得自己应得的那份遗产了。” 公证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把眼镜向上推了推,又清了清嗓音,这才开始宣读那份遗嘱的内容。 “立嘱人威尔奇·蒙葛立在订立此份遗嘱的时候,神志清醒,身心健康,特此授权公证人伯勒锡拟定此份遗嘱……” 对于遗嘱开头这种公文式的内容,罗宾才没有什么兴趣去听,他的头脑中此刻正想着比遗嘱更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贝德丽思要冒充妹妹伊沙波尔来到此处?难道伊沙波尔果真同意贝德丽思如此代理自己吗?或许是伊沙波尔被阻止来参加此次会议,而不得不由贝德丽思冒充?” 罗宾在心中默默地盘算着。 正当罗宾苦思冥想的时候,伯勒锡公证人将遗嘱念完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办理一些例行的手续。最后,几人商议后决定由拉菲尔一并继承自己两个死去的弟弟的遗产份额。不过,如果拉菲尔被法院判定谋杀罪成立的话,那么他所继承的全部遗产将收归公有。 原本应由贝德丽思继承的那一份遗产,由于她与麦戴伊的结合,致使威尔奇·蒙葛立一怒之下将其取消。老人家在当时就曾明确表示过: “你如果嫁给那个恶棍,我就绝对不让你继承我的遗产。” 因此,贝德丽思只能得到法律上所限定的最少份额,也就是位于罗特的房产和葡萄园,只不过那里早已破败不堪,值不了几个钱了。 拉菲尔应当继承的遗产份额,便由罗宾乔装改扮成的诸蒂律师代替签了字。而伊沙波尔的那份也由她“自己”签上了大名,只不过公证人伯勒锡并不知道她是贝德丽思冒充的。 就这样,他们一起将遗产继承手续都一一办好了,伯勒锡将文件全部收好,之后三个人又闲聊了几句。 没过多久,贝德丽思便起身告辞,罗宾也站起身来告辞离去。 他们二人从伯勒锡家走出来之后,贝德丽思朝火车站的方向走去,罗宾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罗宾与贝德丽思买了同样的车票,又坐在同一个头等车厢中,车厢之中没有什么其他的乘客。刚开始的时候,罗宾还坐在距离贝德丽思较远的座位上,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坐到了贝德丽思的对面,主动与她攀谈起来。 罗宾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伊沙波尔小姐,贝德丽思·麦戴伊夫人才是你的真实身份。” 罗宾的这句话立时把贝德丽思吓得面无人色。 “你……你凭什么这样说……”贝德丽思说话时的语调已经有些发颤了。 罗宾非常自负地笑着回答道:“因为我是亚森·罗宾。” 如此一来,贝德丽思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她惊吓得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贝德丽思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那是一种意外惊喜与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当时,罗宾在社会上赫赫有名,提起他的大名没有几个人不知道,虽然罗宾是一个江洋大盗,但他与那些臭名昭著的窃贼有很大的不同。罗宾为人行侠仗义,以惩恶扬善为己任,他总是将那些从为富不仁的奸商手中窃取的钱财拿去扶危救困,因此可以说他是一个真正的侠盗。 罗宾窃取他人的钱财并非是为了中饱私囊,满足个人的贪欲,而是为了救助那些终日劳苦奔波却总是食不果腹的穷苦大众。罗宾平生最憎恨的就是那些不仁不义之徒,而勤劳善良之辈则往往能博得他的同情和帮助。因此,他将自己窃取来的那些不义之财,统统捐赠给了穷苦的百姓。因此,说他是个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侠义之士一点儿也不为过。 更为可贵的是罗宾从来不行凶杀人。即便是那种穷凶极恶、罪无可恕的恶棍,罗宾也不会对其痛下杀手,而是竭尽所能地令其改过自新、弃恶从善。 多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深陷于水火之中的穷苦百姓,在罗宾的帮助之下走出困境,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也就是说,罗宾与一般的鸡鸣狗盗之徒有很大的不同,他是穷苦人的希望所在,是每一位在困境中挣扎的人的救世主,除去上帝就要数他仁慈和强大了。 社会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把罗宾当成楷模甚至是万人敬仰的圣人。因此,罗宾深受百姓们爱戴,尤其是女士们的青睐。 在那些女士的心目当中,罗宾是一个风度翩翩、英俊潇洒而且善解人意的绅士。虽然很少有哪一位女士见过亚森·罗宾的庐山真面目,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成为女士们心目中崇拜的偶像。 然而,令贝德丽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偶像居然近在咫尺,所以她一时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打编谎话来哄骗我的鬼主意,把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地讲给我听,我就不会难为你了。你要相信我,亚森·罗宾就是正义的化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一定会扶危济困的。请如实地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冒充你的妹妹伊沙波尔小姐?伊沙波尔小姐为什么不自己亲自来?根据我的推测,她肯定不是因为身体不适,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呢?你可一定要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啊!假如是什么人胁迫你这样做,指使你去冒充伊沙波尔小姐的话,你更应该把事情的真相说给我听,我会竭尽全力地把你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的。” 尽管罗宾的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但贝德丽思却觉得犹如有一股暖流注入了自己的心田一般。 接下来,贝德丽思低下了头,思索了片刻。终于,她好像痛下决心似的抬起头来说道: “我冒充伊沙波尔来到这里,是因为……因为伊沙波尔……她早就不在人世了。” “你说什么?”罗宾惊诧得高声叫了起来,这样的状况是他从未想到过的。 “她是怎么离开人世的?” “四年前,在德军的一次轰炸中,我的妹妹不幸遇难。当时,伊沙波尔正同许多人在教堂做礼拜,德军的炮弹刚好落到教堂顶部,当场便炸死了很多人,而我妹妹正是其中的一个。我当时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万幸没受到什么损伤。这一幕令我惊恐万分,因此我立刻跑回家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讲给了我丈夫麦戴伊听。麦戴伊听后也惊慌失措,立刻开车带着我赶到了教堂。然而,教堂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死难者的尸体也被转移到了路旁的树下,而伊沙波尔的尸身正在其中,我便与麦戴伊一起将妹妹的尸身抬到了车上。 “在我们回家的路上,麦戴伊一边开着车,一边苦思冥想。突然,他把车停了下来,用低低的声调对我说道:‘我们假装伊沙波尔仍然活着吧!’ “‘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他的这个想法着实令我大吃一惊,于是我不解地问道。但他还是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我们假装她仍然活着吧!’ “接着,他表情凝重地对我说道:‘贝德丽思,你认真地想一下,如果伊沙波尔不在人世了,那就意味着你不得不和你的那些表哥们均分那份遗产。可是,如果伊沙波尔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份遗产就不会与你的表哥们均分,而是会最终落到我们的手上。一旦有一天你的祖父与世长辞,就会召开协商遗产分割的会议,到那时你便冒充伊沙波尔前去参加会议,并代替她签署相关文件。’我的丈夫麦戴伊为了将伊沙波尔的遗产据为己有,便动了隐瞒我妹妹死亡真相的念头。” “如此说来,你们连伊沙波尔小姐的葬礼都没有办喽?” “我坚持要为伊沙波尔举办葬礼,可我丈夫麦戴伊却笑了笑说:‘在这战火纷飞的非常时期,我们哪里还顾得上举办葬礼?不过,等仗打完了,我们可以为她补办一个葬礼,这样一来,伊沙波尔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会满意的。’我丈夫麦戴伊就是这样一个工于心计、城府深沉的人。 “从表面上看来,我似乎过着幸福的生活,然而,对于自己嫁给了这样的一个人,我的内心其实是备受煎熬的。我是一个非常苦命的女人,经常受到麦戴伊的欺侮和虐待。他时常威胁我,假如我不按照他的旨意去做,他就会杀掉我。亚森·罗宾先生,求求你把我从这个痛苦的深渊中拯救出来吧,让我过上真正幸福快乐的生活吧!” 说完,贝德丽思拿出一条手帕,掩面而泣。 听完贝德丽思讲述的这一番话,罗宾不禁问道: “那么,你们后来是怎么处理伊沙波尔小姐的尸体的呢?” “麦戴伊对我说:‘巴黎的市郊有一座废弃的葡萄园,那里有一所房子。我们先将伊沙波尔的尸体送到那里去,然后对外宣称,轰炸使得伊沙波尔的脚受了伤,她已经无法动弹了,因此打算暂时先住在那所房子里。距离葡萄园不远处有一座小镇,镇上有一家蛋糕房,而葡萄园的房主委托蛋糕房的老板代为照管那所房子。我们首先从蛋糕房老板的手中租下了那所房子,然后每个星期都到葡萄园去,制造出伊沙波尔依然在世的假象。’ “我的丈夫一边对我说着这一番话,一边把车开到了郊外。他从蛋糕房老板那里租下了那所房子,然后把伊沙波尔抱了进去。” 说到这里,贝德丽思又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了,不过,你们又是怎样处理你妹妹的尸体的呢?” “我的丈夫麦戴伊将伊沙波尔的尸体埋在了那座葡萄园的一处空地上。之后,我每个星期到葡萄园去的时候,都会到妹妹的坟前去悼念一番,随即再返回家中。不过,妹妹的坟前并没有墓碑,我只是将一块石头摆在坟前作为标记。” 贝德丽思又一次用手帕擦拭着从眼中滚滚流淌下来的泪水。 望着眼前的这个命途多舛的苦命女子,亚森·罗宾认为自己有义务拯救她脱离苦海。 “麦戴伊真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狂魔,他先是在火车上刺死了弗利桑少校,而少校的哥哥玛地雅思后来也死于非命,这也肯定是麦戴伊所为。这个杀人狂魔,早就将自己的行动计划一一制订好,他之所以要这样做,就是为了将贝德丽思祖父留下的巨额遗产据为己有。于是,他制订出将度利逊兄弟三人全部干掉的邪恶计划,并逐步实施,如此一来,他就能达成所愿了。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他本人也差一点被杀掉,只不过是子弹稍稍偏离了心脏一点点而已。于是,他便借着这个遭人开枪射伤的机会,伪造了一封恐吓信,在上面写着‘你第一个死’的字样。之后,当警察问他口供的时候,他便对警方谎称有这样一封恐吓信,并让警察从他的家中把这封恐吓信搜出来,以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不过,他的运气也真够好的,受了那么严重的枪伤居然大难不死。而如此严重的伤势也给了他绝好的掩人耳目的机会,从而使他一步步的杀人计划得以顺利实施,而没有任何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之后,他将一封内容大同小异的恐吓信送到弗利桑面前,然后将其残忍地杀害,此外,他在玛地雅思的浴缸里也放上了一份同样的恐吓信。不过,在这些行动进行的过程中,麦戴伊仍在住院治疗,因此这些行动肯定是他指使自己的手下做的。 “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谁做的呢?难道是贝德丽思?是她这个对麦戴伊言听计从、俯首帖耳的女人做的吗?不可能,贝德丽思的心肠还没有毒辣到如此的地步。而且,她本身也不具备杀人越货的本事。如果真是她做的,她还能如此痛苦不堪,并且苦苦哀求我把她从火坑中拯救出来吗?假设那些事真是她做的,那她又怎么可能对我讲刚才那一番话呢?而且她还对我亲口吐露自己的丈夫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是的,肯定不会是她的,那么杀手是谁呢?我想那个红发男子的嫌疑一定很大。” 于是,罗宾作出了以上的推理,接下来,他又想到在列车凶杀案发生的时候,旅客之中也有一名红发男子。这样一想,罗宾便更加坚定了那名红发男子必定与这几起凶杀案有所关联的想法。 在罗宾想来,那名红发男子肯定在麦戴伊住院期间去看望过他。于是,麦戴伊就可以指使他先将恐吓信藏在家中的保险柜中,而他自然也从麦戴伊那里拿到了房门钥匙。因此,就在罗宾那天晚上偷偷潜入麦戴伊家中,将那张50法郎的钞票放回到原处时,红发男子也在那个时候进入了麦戴伊的家中。 罗宾当时并没有看清楚红发男子的长相,不过却在暗中看见他将那张50法郎的钞票取走了。 “他取走那50法郎做什么呢?” 罗宾百思不得其解。 在罗宾思考的过程中,贝德丽思始终睁着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罗宾,简直就如一尊雕塑一般。 “那个红发男子借着去医院看望麦戴伊的机会,向麦戴伊报告了他在列车上刺死弗利桑的事情。随后,麦戴伊又给他布置了新的任务,那就是干掉玛地雅思。于是,红发男子就冒充成麦戴伊的部下拜访了玛地雅思,当玛地雅思将他请进客厅的时候,他突然从背后发动了袭击,用钝物杀害了玛地雅思。之后,红发男子将尸体拖到浴缸中,又把事先准备好的恐吓信也丢进了浴缸,接着便溜之大吉了。可是后来,拉菲尔却因涉嫌谋杀而遭到警方逮捕。 “这个时候,麦戴伊仍住在医院中接受治疗,在知晓了红发男子向他报告的情况后,他立刻催促自己的夫人去参加那个遗产分割会议。贝德丽思被要求冒充成伊沙波尔前去开会,而她慑于麦戴伊的淫威,不得不对他言听计从。随后,贝德丽思见到了公证人,并在相关文件上签上了名字。 “从现在的形势来看,贝德丽思已经是坐拥亿万财富的大富豪了。在她的财产中,有一座古老气派的城堡,还有可供酿造葡萄美酒的地窖以及收成颇丰的大葡萄园。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一切的财富就都会划归到麦戴伊的名下了。一段时间过后,贝德丽思会再次与公证人见面,把自己名下的那份财产收回来。” 想到这里,罗宾的思路中断了,他回到现实中来,朝着贝德丽思点点头,然后回到了自己刚才的座位。 没过多久,罗宾又坐回到贝德丽思对面的座位上。 “刚才听你讲,你丈夫麦戴伊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将数额庞大的财产据为己有,而也正是因此他才对外谎称伊沙波尔没有死。而且,他要求你每个星期都要去那所房子,装作去看望妹妹的样子。上一次,当邮差将弗利桑少校的信件送到的时候,那所房子里应该只有你一个人才对。如此说来,必定是你从信箱里把信取了出来,可是你刚一看完那封信,便尖叫一声跑回房间去,然后匆匆忙忙地赶去了火车站,那么,你当时为什么要尖叫呢?” “事情是这样的,弗利桑的妻子过世之后,他始终过着孑然一身的生活;伊沙波尔未死之前,他们二人的感情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信上有一段内容这样写道:‘……我打算再次结婚,有关详情,面谈……’看到这段文字后,我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弗利桑根本就不知道伊沙波尔早已不在人世了。我想早一点见到他的面,所以才急匆匆地赶往火车站。可没想到弗利桑在火车上就被人杀害了,这件事情虽令我感到悲痛万分,但我同时也因为可以继续隐瞒我丈夫的做法而感到了一丝安心。” “你丈夫麦戴伊是不想让伊沙波尔应得的那份遗产份额与三兄弟均分?” “不错,我刚才说的正是这一点。” “那么,你是否可以谈谈一些你祖父的事情?听说他老人家的脾气十分古怪,不好相处。” “是的,他是一个非常固执、倔犟的人。我们的双亲过世之后,是他一手将我们姐妹两个养育成人的。 “平时,他总是对我们严加管教,让我们觉得生活是如此的枯燥乏味。我们姐妹二人连一个至交好友也没有,而圣诞节是我们一年当中最为企盼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我们的三个表哥会来到城堡中与我们聚会,一起欢度佳节,这是一年中最为幸福,最有趣的时刻了。” 说到这里,贝德丽思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语调也震颤不已。当她将目光投向窗外闪过的风景时,她将自己的嘴唇咬得更紧了。 “你的祖父参过军吗?” “是的,他当过很多年兵。普法战争[2]时期,他当过骑兵,而这段经历也影响了他很多。在他看来,有教养家庭的子女都应该练就顶尖的骑术,因此他特意聘请了一位马术教练来教我们。那位马术教练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当时只有22岁,名字叫作卢西奥·罗布里。没过多长时间,我便与他双双坠入情网。” “这一点我完全能够理解,青年男女朝夕相处,怎能不产生感情?” 说着,罗宾向贝德丽思投去了理解的目光。 “一天,我问他要不要与我结婚,因为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可是,他却以自己少不更事而一口回绝了我,这是年轻男人惯用的借口了。 “他的做法令我感到伤心欲绝,有好几次都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在这个时候,麦戴伊频频出入我的家中,多次向我求婚。我没有对他隐瞒,将自己已怀有身孕的事情清清楚楚地告诉给了他,他说自己不介意,愿意成为我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 “一个男人能有如此广阔的胸襟,真的是十分难得。不过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还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当然,他这样做是另有所图。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他可以趁机将你祖父的巨额遗产据为己有。你的祖父已经命不长久,对于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倘若当时能与你确定婚姻关系,那么你应得的那一份巨额遗产不久就会划归到他的名下。不久之后,你便将求婚这件事告诉给了你的祖父?” “不错,我祖父听后大为恼火,警告我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我祖父对麦戴伊的印象很差,从此不允许他再踏入城堡半步。因此,我们不得不来到这个地方居住,这所房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产。然而,我的孩子出生不久之后,麦戴伊就强迫我将孩子送到了别人家寄养。” “那个时候,麦戴伊靠什么维持生活?” “我们靠着我手头上的一些积蓄过活,那是我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 “你们婚后,麦戴伊都做些什么生意?” “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些什么,但有一点我十分清楚,那就是他在卖国。” 罗宾为了能够掌握更多麦戴伊里通外国的铁证,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他具体的所作所为我并不十分了解,但我还是苦口婆心地劝告他,不要再做对不起祖国的事情了,不要再里通外国了。不料他听后却勃然大怒,用双手狠狠地扼住了我的喉咙,威胁我,在他的淫威之下,我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屈服于他。我是一个苦命的女子,我曾有过去做修女的打算,希望为穷苦百姓做些善事……” 说到这里,贝德丽思早已泣不成声了。 贝德丽思的话让罗宾怒火中烧,恨不得能立刻生吞活剥了麦戴伊。 “倘若我稍有对他不顺从的地方,他就会拿我的孩子来威胁我。” “所以你才会对他如此言听计从,俯首帖耳,不敢流露出丝毫的不恭敬?” “不错。” “你怎么能忍受他如此的虐待,难道你没有对他进行过反抗吗?” “不行,我无法做到。我爱我的孩子,为了孩子我只能默默地忍受麦戴伊对我的欺凌和侮辱,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的办法。” 贝德丽思无奈地说道,同时,她的眼泪又一次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可以阻挠你们母子见面,以此来破坏你与儿子之间的感情。” “如果他这样做的话,我就会彻底失去我的雪思特。在法律名义上,麦戴伊是我儿子的父亲,因此他完全有这个能力。” “你怎么能够允许他如此肆意妄为呢?莫非你怀疑我没有这个能力拯救你?要知道,我可是亚森·罗宾啊!” “对于这一点我十分清楚,可是,就算你手眼通天,也是无法与我的丈夫麦戴伊相抗衡的。” “此话怎讲?” “他是一个恶魔!” “我刚才已经清楚明白地说过,我要把你从痛苦的深渊中解救出来。可是,你一定要坚持下去,要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到,正义必将战胜邪恶。”罗宾正气凛然地说道。 贝德丽思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罗宾,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痛下决心似的说道: “后来的一天,灾难终于到来了。我外出回家后,将大衣挂好,却忘记了衣服口袋里还放着一封极其重要的信件,是卢西奥写给我的。” “是那个马术教练?” “不错,就是他。他写了一封很长的信给我。” “请把信的大致内容讲给我听。” “战争刚开始没多久,卢西奥就成了德军的俘虏,他也很快被关进了集中营。慢慢地,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心中依旧深爱着我,他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因此写来信件乞求我的宽恕。” “如此说来,他还是很爱你的。” “是的。” “那么你呢?你还爱着他吗?” “我也依然爱他。” “他知道你此时已经身为人妻了吗?” “知道。他说他找我找得非常辛苦,并且对当初拒绝与我结婚的事情懊悔不已。按着信封上面的回信地址,我写了一封回信给他。在这封信中,我将自己这几年来所经历的悲惨遭遇,以及与麦戴伊的婚事原原本本地写了出来。此外,我还清楚明白地告诉他,我与他之间再谈婚论嫁是非常不现实的,因此这件事情请他以后务必不要再提起了。然而,他仍然接二连三地写信给我,而我也源源不断地给他回信;可以说,他的来信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减轻了我的痛苦,而我也很愿意回信给他……” 说着,贝德丽思又拿起手帕擦了擦眼中的泪水。 “我明白,我能理解你当时的感受,后来,麦戴伊发现了卢西奥的来信。” “事实上比这还要糟!不单单是卢西奥的来信,就连我的回信也被麦戴伊截获了。这件事情真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我丈夫麦戴伊以此事来要挟我,假如我今后还与卢西奥继续来往的话,他就会与我离婚。” “对你来说,离婚不正是你求之不得的事情吗?” “可是,他同时还威胁我说,离婚之后,我休想再见到雪思特,因此我不得不与这个家庭继续保持关系。雪思特就是我的全部,没有了他我就无法再活下去了。” “信件被你丈夫发现的事情,你对卢西奥说了吗?” “我告诉他了,我是通过信件通知他的,说我的丈夫麦戴伊严格控制我的行动自由,我与他之间再也不能有书信往来了,见面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等一等,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写信通知卢西奥的?根据我的推理,那肯定不是一封普通的信件,如果是的话,那肯定逃不掉你丈夫严密的监视。” “是这样的,不管是什么信件,麦戴伊事先都会翻检查阅一番,甚至寄给我的信件,也是麦戴伊转交到我手上的。所以,我写给卢西奥的信肯定是不能够通过邮寄这条渠道的。我们采取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那就是在墓地交换信件。” “你说什么?”罗宾惊讶得叫出声来。他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一件往事上。 有一回,罗宾在车上看到了贝德丽思的背影,然后便尾随在她的身后,打算一探究竟。 那次,贝德丽思去的地方正是贝秀公墓。这里是普法战争中死难者的长眠之地。 “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罗宾当时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继续跟随在贝德丽思的身后。 “难道贝德丽思有什么亲友埋葬在这里,她到此处来祭奠一番?” 罗宾一边在心中思索着,一边悄悄地跟在贝德丽思的后面。 贝德丽思从主路走上了一旁的小路,然后又向左走了大约100米,来到了一条树木环绕的小路上。 深埋在土中的那些墓碑,一个个显得古香古色。 随后,贝德丽思在一座墓碑前跪倒下来,把带来的花束插在了花瓶中,并从里面取出来一个白色的纸团,接着又把一个白色的纸团放进了花瓶里。 这一情景,犹如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样一一浮现在罗宾的眼前,他这才恍然大悟,当时看到的白色纸团是信件。 “原先放在花瓶里的是卢西奥写给贝德丽思的信,后来放进去的是贝德丽思的回信。” 同时,罗宾也想到,那个红发男子也在一旁窥视着。 “原来那个红发男子是麦戴伊的眼线,他的任务就是监视贝德丽思与卢西奥的来往。” 罗宾一想及此处,立刻急切地向贝德丽思询问:“你以前是否见过一个红发男子?” “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红发男子。我想说的是,就连我们这种非同寻常的通信方式,后来也被麦戴伊察觉了,之后我们就中断了通信。而且,麦戴伊还窃取了几封卢西奥写给我的信。” “一共有几封?” “共有4封,麦戴伊肯定将它们藏在房间里的某个地方了,可我就是无法找到。” “假如是我的话,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够将它们找出来。”罗宾自信满满地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请求你帮我这个忙。” “好,那咱们就这样定下了。” 谈话进行到这里的时候,列车的速度减缓下来,它快要到站了。有些乘客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作着下车的准备。 “你的孩子被寄养在什么地方?” “在巴蒙华村的玛丽·奥利弗夫人家中。” “你常到那里去看他吗?” “差不多每个星期去一次。” “这个星期呢,你还没去?” “是的,我还没去。” “这样的话,你先不要回家,直接去你孩子那里吧!” “可是,没有麦戴伊的允许,我是不能在外面留宿的……” “一切都听我的安排好了,等会儿我就会去你的家中,与麦戴伊好好地谈一谈。你不在场,我们之间的谈话或许会更有效果。” “我是想把那几封信要过来?” “我是这样想的。” “然后再把它们还给我?” “是的。” “那真是万分感谢了,拜托你了。” 贝德丽思站起身来,在罗宾的脸颊上轻轻地印上了一个吻,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不过,仅仅将那几封信要回来是远远不够的。麦戴伊将你的孩子当作人质来要挟你,只要你的孩子还在他的控制之下,自由对你来说就不啻于痴人说梦。所以,我们的下一步就是将你的孩子从他的手上夺过来,对于这一点,我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说完,罗宾把贝德丽思扶下了列车。 “你就放宽心好了,亚森·罗宾会守护着你的。” 罗宾在心中暗暗立下誓言。他注视着贝德丽思离开火车站,然后又回到了列车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一个小时之后,罗宾来到了麦戴伊的住所前。 “我是拉菲尔先生的指定律师诸蒂,有事情想要找麦戴伊先生谈。” “请稍等一下。”仆人转身进去通报。 罗宾就站在大门口等待回信,没过多久,仆人就出来了。 “麦戴伊先生请您进去。” 于是,仆人带着罗宾,来到了麦戴伊的卧室。 “不好意思,让你等了那么长时间,不知道你找我来有何公干?” 麦戴伊一边说着,一边朝罗宾伸出了手。 罗宾握住麦戴伊的手,与他寒暄了几句。 “我这次是代表你夫人贝德丽思来的,她现在正和她的儿子雪思特在一起。是我吩咐她这样做的,我让她在那里等待我们此次会谈的结果。” “这就让我听得一塌糊涂了,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贝德丽思打算跟你离婚。” “你说什么?贝德丽思要跟我离婚?” 麦戴伊听后神情大变,面部肌肉变得十分僵硬,他紧握双拳,目不转睛地盯着罗宾。 “不错,是这样的。贝德丽思打算解除你们之间的婚姻关系。在贝德丽思女士的委托之下,我特来向你告知此事。”罗宾斩钉截铁地说这句话时,眼睛时刻不离那双紧握着的铁拳。 或许麦戴伊真的孔武有力,但罗宾这个柔道高手怎么会惧怕他呢? “作为拉菲尔的指派律师,我如今已经掌握了很多铁证,可以证明拉菲尔是清白无辜的。” “是吗?” “拉菲尔一定会被法庭无罪释放,对于这一点,我有十足的把握。”罗宾信心十足地说道。 “你说什么?没有这么肯定吧?” 麦戴伊阴阳怪气地冷笑道,但罗宾依然胸有成竹地说道: “我相信在我的努力之下,拉菲尔先生一定会重获清白的。” 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下来,全都虎视眈眈地瞪视着对方。 麦戴伊魁梧健壮,身材就如同一名拳击手一般。而罗宾呢,则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似乎一拳就会被击倒一样。 “我绝对不会同贝德丽思离婚,对于这一点,我可以准确无误地告诉你。”麦戴伊坚定不移地说道。 “如此说来,我们只好到法庭上去谈喽。” “你能控告我什么?” “我指控你侵犯你妻子贝德丽思的隐私权。你藏匿了你妻子的私人信件,干涉了她的通信自由权。” 罗宾的话令麦戴伊大惊失色,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藏匿过贝德丽思的信件。” “不,你有过,你把它们藏在这个房间里了。” 麦戴伊静静地想着什么,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道: “这样吧,我四处找一找。” 一丝得意的笑容不禁从罗宾的脸上掠过,罗宾心里暗想麦戴伊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对于自己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达到了目的,罗宾也着实有些出乎意料。在罗宾的意识里,像麦戴伊这样的无赖,是不会就这样随随便便地缴械投降的。 麦戴伊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后,刚才脸上的窘态一扫而空。只见他不怀好意地对罗宾讥讽道: “我过会儿就来,你先看看报纸吧。” 说着,麦戴伊把一份当日的晚报递给罗宾,还特意地补上了一句: “请看看社会新闻那一版。” 罗宾觉得有些蹊跷,便翻看起报纸来,看罢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上面一条醒目的标题如此写道: 谋杀兄弟二人的罪犯拉菲尔已畏罪自杀。 读到这则消息,罗宾惊诧万分。如果拉菲尔死了的话,他的律师应该最早得知这一消息。可是,拉菲尔的律师诸蒂此时在麦戴伊的家中,却对拉菲尔的死讯一无所知,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如今的形势已经很明朗了,麦戴伊已识破来到他家中的这位诸蒂律师是冒牌的了。而事实也正是这样,麦戴伊早就看出眼前的这个诸蒂律师是假扮的。 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讲,拉菲尔在狱中自杀身亡,他的律师此时正应该忙得不可开交,怎么可能出现在别人的家中干涉离婚问题?因此这位律师显而易见是乔装改扮的。 “前段时间,我因事外出,这才刚刚返回巴黎,因此对拉菲尔自杀一事并不知晓。” 罗宾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或许是这样的吧。我请你代为转告贝德丽思,我根本不会考虑她关于离婚的提议。你说的那些信件,我到处都找遍了,可是很遗憾,什么都没有找到。” 接着,麦戴伊朝罗宾点了点头,然后做出了送客的表示,并将他送出了自己的住所。 就这样,罗宾只身一人漫步在了大街上。饱受德军炮火摧残的巴黎,到处都是一片了无生气的景象,真可谓百废待兴。街上的人们都衣衫褴褛的,法国此时就是这样一副破败不堪的样子。 罗宾此时此刻的心情正如同这破败的城市一样惨淡,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十分轻松地把贝德丽思的信件要过来,可结果却事与愿违。 麦戴伊对贝德丽思的离婚要求不屑一顾,这说明他还没有利用完她,他还有着更大的企图。他的最终目的是攫取贝德丽思祖父的全部遗产,尤其是贝德丽思冒充伊沙波尔所签收的那一份,其中包括城堡、地窖和葡萄园。 从一开始,他便觊觎那片土地和城堡,那是他最渴望占有的东西。他为什么会疯狂地想要攫取这些呢? 其中的原因似乎不难想象,麦戴伊一定推断出蒙葛立在德国人进入巴黎之后,肯定将金银财宝藏匿在了城堡之中。正因为这个原因,麦戴伊才会如此对城堡求之若渴,并且让贝德丽思冒充早已去世的伊沙波尔,到公证人伯勒锡处参加会议,还签署了一些有关遗产继承问题的文件。 罗宾的头脑中不停地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间居然走到了巴蒙华村。 罗宾告知贝德丽思自己未能将信索要过来,并对她表达了深深的歉意。 “你回家去吧,虽然麦戴伊断然拒绝了你关于离婚的要求,但他不会就此事迁怒于你,所以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回家去,不用害怕他。” 随后,罗宾又向贝德丽思打听起了关于她祖父的一些事情。 “你的祖父有收藏的爱好吗?” “他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他是一个吝啬刻薄的人吗?” “不,他并不把钱财看得怎么重要。” “那座城堡里有什么密室吗?”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没有。” 贝德丽思见罗宾问的问题越来越奇怪,于是向罗宾反问道: “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些呢?” “你丈夫麦戴伊的心中所想不是你所能推测得出来的。不过,不管那是什么样的想法,一段时间之后都会大白于天下的。” 贝德丽思听罢点了点头,对罗宾的话表示认同,她此时真想帮罗宾做些什么。 在贝德丽思看来,只要罗宾在自己身边,自己就大可对一切事情放心。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望着罗宾。 一个五岁的男孩在庭院中自己玩耍,他正是贝德丽思的孩子雪思特。罗宾走了过去,把男孩抱在怀中,亲了亲他那红扑扑的小脸蛋,这个孩子真是招人喜爱啊! 之后,罗宾独自回到了巴黎。 转天,罗宾骑着自行车前往蓝思森林,那里原本是一座林木茂盛的森林,现如今却变成了一片荒芜的草原,枯萎断裂的树木随处可见。 许多辆运送货物的卡车从罗宾的身旁驶过,扬起了一阵阵的尘土,每辆车上都是满载着货物的。罗宾不愿意与这些车辆同行,于是骑着自行车上了一条小路,并在这条小路的一头停了下来。 一个推着小车的农夫迎面朝罗宾走来,于是罗宾赶忙向他问路。 “打扰了,请问威尔奇村怎么走?” “往那个方向走就是了。”农夫用手指了指对面。 “非常感谢!”罗宾又骑着自行车上路了。没过多久,罗宾便来到了一条废弃已久的战壕前。 看着眼前的这一番景象,一股心酸的滋味不由得涌上了罗宾的心头,似乎炮火的声音立刻就要在他的耳边响起。 随后,罗宾又骑着自行车继续前进,终于来到了一座破败不堪的小村庄。 一位妇女正在水井旁打水,罗宾骑着车来到了她的面前。 “夫人,打扰您一下,请问威尔奇·蒙葛立的城堡在什么地方?” 这位农妇一边用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大声地回答道: “你要找的城堡就在此处,这附近的土地都是属于城堡的。” 罗宾环视了一番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饱受战火洗礼的土地。 “那座城堡……难道在战争中付之一炬了?” “不,没有,还幸存了一些。你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可以看到了,那座城堡就坐落在山谷中。” “它是被德国人毁掉的?” “是的,而且毁坏得十分严重。” “非常感谢!” 于是,罗宾又骑上自行车继续往前方走去。一路上随处可见战争遗留下来的痕迹,其形状之惨烈,令罗宾不禁触目伤怀。 麦戴伊费尽心思想要弄到手的城堡,现如今已经变成如此破败荒凉了,想必他一定要大失所望了吧! 罗宾用手推着自行车往山谷里面走去。过了一座小桥之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座荒芜废弃的古堡。 城堡的院子附近长满了杂草,不过城堡的保存状况却令罗宾甚感欣慰。 城堡的入口处此时正站立着一名法国军官。罗宾对他谎称说自己是市政府重建委员会的公务员,这次到这里来是想实地勘察一番城堡的情况。 于是,这位法国军官对他部下的士官命令道: “你给这位先生带路。” 罗宾向这位军官表达了感激之情之后,在士官的引领下走进了城堡内部。 “在战争期间,这座城堡曾经是德军的总参谋部,因此也遭受过炮火的洗礼,所幸被破坏得还不是十分厉害。” “还有什么人到这里来过吗?” “有个红发男子曾来这里参观过。” 罗宾又一次听到了关于那个红发男子的信息,这不禁令他立刻警觉起来。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这个红发男子与麦戴伊是一伙的。 罗宾向士官表达完谢意后,便从城堡中走了出来,随后又回到了威尔奇村。 尽管这座小村庄离当时的战场很近,但破坏得并不怎么严重。因此待战争刚一结束,逃难的乡民又返回了故里。 罗宾信步来到村子里的一家小酒馆前,只见酒馆的吧台前正坐着几个客人,不知在吃些什么。 “可以在这里吃饭吗?”罗宾向老板询问道。 “可以,不过不要大声喧哗。”老板如此回答道,他又接着问罗宾,“来盘煎鸡蛋如何?” “好的。” 罗宾在吧台前找了个座位坐下,又要了一大杯扎啤。 “一盘煎鸡蛋,一杯扎啤。”酒馆老板口中高声吆喝着罗宾所点的东西,好让后厨赶紧准备。 随后,罗宾开始与酒馆老板闲聊起来。 “我正在寻找我的一个老朋友,他是一个红头发的男子,他到你这里来过没有?” “你要找的是布卢瑟尔!我和他非常相熟,不过我们也是久别重逢了。能见到他,真是一件让人感到无比高兴的事情。” 那个红发男子的真名叫布卢瑟尔,罗宾不费吹灰之力就套出了这一重要情报,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不过罗宾还是打心眼里感到愉快。 “原来如此,你们认识很长时间了吗?” “那当然了!小时候,我们两个还一起在河边钓过鱼呢,当然也干过很多其他淘气的事情。” “他还会来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以前是做酒瓶商标买卖的,到这里来也是来做生意的。” “他发财了吗?” “据说收益颇丰,那些高级葡萄酒的标签都是由他负责经营的。” “原来如此,那么,你知道他的住址吗?” “很抱歉,我不知道。我们老友重逢,一见面就聊个不停,所以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罗宾用餐完毕后,就搭乘火车返回了巴黎。这次真是不虚此行,探听到了那个红发男子的真实姓名,只要找到了这个布卢瑟尔,就不愁弄不清楚麦戴伊的真实企图。 “好,就这样,我一定要从他的口中打听出我想知道的一切情况。”罗宾在心中如此想着。 下午6点钟的时候,罗宾在巴黎火车站下了车。刚一下车罗宾便用电话联系上了贝奈旦。 由于贝奈旦的那次鲁莽行事,致使罗宾气得不再让他当自己的部下;而这一次罗宾居然主动打电话给贝奈旦,着实让他感到欣喜若狂,因此立刻飞奔而至。 罗宾这一次交给贝奈旦的任务是跟着自己到所有印刷厂去查找一个叫布卢瑟尔的人,然而,最终的结果却令他们大失所望。他们二人找遍了每一家印刷厂,却始终一无所获,所有印刷厂的职工名单上都没有布卢瑟尔这个名字。 罗宾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回家。不过,第二天中午,就在罗宾灰心丧气的时候,贝奈旦却来到罗宾的住处,给他带来了好消息,他兴奋地对罗宾说: “老板,我找到这个布卢瑟尔了!他所在的工厂叫作艾佩印刷厂,这间小型的印刷厂就在里尔街上。” 罗宾用手轻拍着贝奈旦的肩膀,赞许道: “很好,你这次干得棒极了,我们这就去把他弄过来。” “您打算把他抓来?” “不错,先假装警察传讯,然后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罗宾他们到达里尔街的时候已经是2点5分了。在这条大街上确实有一家艾佩印刷厂,窗户上的玻璃脏兮兮的,门脸不大,里面似乎也不怎么大。 一条老狗卧在工厂的大门口,正在酣然沉睡,罗宾他们从狗身上跨过,走进了印刷厂。 一个衣衫褴褛,头戴一顶破帽的老者出现在他们面前。 “打扰一下,请问艾佩先生在这里吗?” “我就是。” “我们想找一下布卢瑟尔先生。” 老者蜷缩着脑袋回答道: “那家伙不在工厂里。只要活儿一多,就看不见他的影儿了,真是让人头痛啊,我打算让他赶紧卷铺盖走人。” “有一些文件需要他签字……” 罗宾还没有说完,这位老者又接着开口说道: “你们到他家里去碰碰运气吧!他的家就在包嘉尔街32号,如果他不在家的话,那就一定在附近的小酒馆里。” 那条街离此处并不怎么远,所以罗宾他们先到那家小酒馆里瞧了瞧,发现那个红发男人并不在这里。于是他们向酒馆里的侍者打听情况,侍者告诉他们说: “布卢瑟尔先生的家在旁边那栋公寓楼的四楼,靠左的那一家。” 他们二人穿过潮湿阴暗的楼道,通过楼梯来到了四楼。木质楼梯发出的吱吱的响声,一直伴随着他们来到了四楼靠左的这个房间。 贝奈旦按响了门铃,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再试一次。”罗宾吩咐道。 门铃声又一次响了起来,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啼哭声。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贝奈旦询问道。 “我们进去!” 说着,罗宾从口袋里掏出了万能钥匙,打开了房门。 他们二人穿过狭长的过道,径直来到餐厅。突然,罗宾在餐厅门口停了下来。 “我们好像又来迟了一步。”罗宾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了头顶上的礼帽。 只见不远处的地板上躺倒着一名男子,正是布卢瑟尔。 “他死了吗?” “应该是吧。”罗宾单膝跪倒在布卢瑟尔的身旁,轻轻地解开他的衣服。只见他的前胸赫然有一处刀伤,鲜血从衬衫的裂缝处涔涔渗出,他的脸已全无血色。 “你看。”罗宾指着刀伤处让贝奈旦看。 接着,罗宾又将布卢瑟尔的衬衫全部褪去,他身上的另外两处刀伤完全暴露出来,一处在左肩,一处在腹部。 罗宾无比认真地端详着布卢瑟尔的脸孔,专注地审视着这个麦戴伊的同伙。 正是这个人在列车上刺杀了弗利桑少校,正是这个人杀害了玛地雅思,并且让兄弟二人中的哥哥拉菲尔当了替罪羊,而拉菲尔也因此自刎而亡。 麦戴伊正在一步步地接近自己的最终目的,他朝思暮想的城堡和土地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邪恶计划就快要实现了,因此,他的这个同伙也就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 于是,为了永远地逍遥法外,心狠手辣的麦戴伊最终选择杀人灭口。 罗宾默默地注视着布卢瑟尔的脸庞,突然,一个想法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划过了罗宾的脑海。 罗宾在布卢瑟尔的衣服口袋里翻出来一个钱包,仔细地翻检了一番,在里面找到一张面值50法郎的钞票。 罗宾将这张钞票对着窗户认真地看了又看。原先那张50法郎的编号,罗宾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并且刚好与自己手中这张50法郎的编号完全一致。 可是,麦戴伊在将布卢瑟尔杀死之后,为什么不将这张钞票取走呢?这个疑点像一团迷雾一样始终萦绕在罗宾的脑际。 既然无法想通,罗宾只好将这张50法郎先收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老板……”贝奈旦用低低的声音呼唤着罗宾。 “什么事?” “老板,他好像还没有完全断气。” “你说什么?”罗宾听罢立刻又蹲下身来。 只见红发男子布卢瑟尔的一只眼睛微微睁开,气若游丝,时断时续,带血的泡沫从他的口中不停地冒出。 “他还在垂死挣扎。”罗宾自言自语完之后,开始吩咐贝奈旦道,“赶紧找一条湿毛巾过来!” 接下来,罗宾开始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布卢瑟尔。 “布卢瑟尔,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吗?如果你能听得见的话,就眨眨眼睛。” 罗宾说完这句话之后,布卢瑟尔闭上了眼睛,然后又使劲地睁开。 这个时候,贝奈旦已经拿着一条湿毛巾赶回来了。 罗宾一边用湿毛巾为布卢瑟尔擦拭着额头,一边向他询问着问题: “是麦戴伊对你下的毒手吗?是要杀你灭口吗?” 布卢瑟尔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双唇微动了几下,表明他正竭尽全力地想要开口讲几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终于挤出了一个字: “图……” “什么图啊?”罗宾连忙追问道。 这一次,布卢瑟尔没有说任何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此时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嘴唇在动。 “麦戴伊是来取图的吗?” 听完这句话,布卢瑟尔的眼睛连眨也不眨。 “那张图在他的家中吗?” 这一次,布卢瑟尔眨了下眼睛。 “图在他的手中,布卢瑟尔,你再坚持一会儿!那张图藏在书房吗?” 布卢瑟尔没有任何反应。 “那么它在哪里呢?”罗宾非常急切地追问道,焦急得甚至将自己的耳朵贴到了他的嘴唇边。 “F……然后呢?M……R,还有其他的吗?你怎么不接着说下去了呢?这下完了。” 罗宾的话音刚落,只见布卢瑟尔合上了双眼,脑袋垂到了一边。 “他死了。”罗宾在一旁自言自语道。 “‘F'代表的是弗利桑,‘M’代表的是玛地雅思,那么‘R’呢?代表的是拉菲尔?这也不对啊!这几个字母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说的这些会不会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不会的,肯定不会。” 罗宾一边否定着贝奈旦的看法,一边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一看到时间,罗宾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现在已经2点55分了,有些太晚了,5点钟还要赶着去见公证人呢。” “什么公证人?” “先别问了……咱们赶快离开吧,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 罗宾一边朝屋外走着,一边推着贝奈旦。 “可是,我们也不能就这样丢下这具尸体不管啊!” “这没什么,公寓管理员会处理的!” 就这样,他们二人迅速地离开了现场。 罗宾拦下一辆计程车,告诉司机自己将要去往的地方。他们钻进计程车后,车立刻便扬长而去。 布卢瑟尔被麦戴伊杀人灭口,他临终之前留下了一个谜团,一个由“F”“M”“R”三个字母组成的字谜,这三个字母或许代表着三个被害者的名字,而这也许正是解开谜团的关键所在。 “不错,肯定是这样的!”罗宾不禁为自己极具智慧的推断而欣喜若狂。 片刻之后,计程车来到了目的地,竟然是麦戴伊的住所。 罗宾按响了门铃,没过多久,一个老仆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罗宾不等对方开口说话便一把将老仆人推了回去,让贝奈旦也跟着进去,最后是自己闪进屋内并将门关好。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你的主人外出了,此刻不在家中,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你最好老实一点,不要轻举妄动,自讨苦吃。”罗宾对他发出了严厉的警告。 “可是,家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我们到这里来并非是为了窃取财物,不过是想随便看看,你乖乖地在前面带路就好了!” 老仆人被罗宾的这一番话吓得面无血色,如果不是贝奈旦在一旁始终搀扶着他,他肯定会瘫倒在地上的。 “先带我们二人去客厅看看。”罗宾朗声说道。 他们首先来到了客厅。罗宾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番,结果却一无所获。 随后,他们又来到了麦戴伊的卧室。 罗宾这次又把麦戴伊的卧室翻了个底朝天,然而,他所想要找到的东西还是踪迹全无。 “我们要找的东西是4封信件,它们占不了很大的地方,一个小小的缝隙就足能放得下。” 罗宾又检查了一遍衣柜,这里面挂满了衣服和领带,可就是没有那4封信的踪迹。 接下来,罗宾他们来到了贝德丽思的卧室。在床旁边的梳妆台上,放着她儿子的照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装饰物。在这个房间里,罗宾仍然没有找到他梦寐以求的那4封信。 从卧室走出来之后,罗宾在楼梯旁边坐了下来,双手托腮,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布卢瑟尔在将死之际,想要说清楚一件非常繁复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因此,他说出了‘F’‘M’‘R’这三个字母,不过,它们指的并非那三个被害者,而应该是三句话的开头缩写。” 突然,罗宾恍然大悟,连忙从楼梯上跑了下去。 “老板,找到那些信了吗?” “那还用说!现在几点了?” “3点35分。” “是吗?咱们已经耽误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罗宾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跑到厨房。一看到厨房的墙壁,罗宾不禁高兴地笑了。 墙上挂着一幅日历,罗宾将它摘了下来,用手在日历后面的瓷砖上不停地摸索。过了一会儿,罗宾猛地将一块瓷砖旋开,一个暗洞瞬间露了出来。接着,罗宾从里面取了几张纸出来。 罗宾数了数,一共4张,正是罗宾所要找的那四封信。 “就是它们,‘F’‘M’‘R’说的是Fphe'me'ride,意思是日历。所以,这几个字母代表着的是麦戴伊的藏物之处。”罗宾一边挥舞着手中的信件,一边对贝奈旦说道。 随后,罗宾又一次将手伸进洞中,又开始摸索起来。 “没有,那张图不在这里了。麦戴伊把信留在这里,将图取走了,这意味着他最近将要用到那张图。” 罗宾将那块瓷砖恢复原位后,又将日历按原来的样子挂好,而那几封信则被罗宾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贝奈旦,你要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直到我回来,可千万不能疏忽大意啊!” 从麦戴伊的住所出来之后,罗宾拦了一辆计程车。 “请把车开到马歇·欧博烈广场。” 一个小时之后,罗宾所乘坐的计程车抵达了目的地。 罗宾付完车钱和小费后,对司机说道: “请您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办完事情后还要坐您的车子回去。” 罗宾一下车便看到了公证人象征公平的盾形徽记,于是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去。 只见贝德丽思此时正坐在随处可见招贴布告的走廊中,神色凄惨悲怆。 “你与公证人见面了吗?”罗宾向贝德丽思询问道。 “字我都签完了。” “什么?” 罗宾不由得大吃一惊,他连忙在贝德丽思的身旁坐了下来。 “如此说来,麦戴伊和公证人都已经离开了?” “是的,这些事情让我摸不着头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实在是累极了!” “我找到那些信了,给你。” 贝德丽思用颤抖着的双手接过信件,苍白憔悴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真是太感谢你了!” “我赶快离开这里吧!这个样子会招致别人猜疑的,我送你回去,车子就停在外面。” 于是,他们乘坐计程车返回了。 罗宾在心中暗自思忖,布卢瑟尔死的事情就不要告诉给贝德丽思了,然而,必须要找到一个既能保住贝德丽思清誉又能妥善解决问题的万全之策。 为了想出这个办法,罗宾的大脑始终在高速地运转着,以至于当汽车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他都没有察觉到。 贝德丽思从车上走了下去。 “请等一下。”罗宾一边高声喊着,一边追赶前面的贝德丽思。在贝德丽思快要步入大门的时候,罗宾对她说道: “有件事情需要先跟你解释一下,里面有我的一个朋友。” 进门之后,贝德丽思看到的是老仆人和贝奈旦坐在一起。 “卢西奥!”贝德丽思叫了这么一声之后,就晕了过去。 罗宾见状连忙搀扶住贝德丽思,可是,她此时已经不省人事了。 这一幕大大出乎罗宾的意料,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部下贝奈旦居然是贝德丽思的旧情人,而那个五岁男孩雪思特正是他的亲生儿子。 卢西奥·罗布里便是贝奈旦的原名。 贝奈旦十分难为情地对罗宾说道: “老板,这件事情真是非常对不住您。1917年时,我成了德军的俘虏,在战俘营中,我结识了一个叫作山巴斯汀的年轻人,经由他的举荐,我成为了您的部下。” 卢西奥身陷战俘营时,对于拒绝贝德丽思的结婚要求感到万分悔恨。于是,他想方设法地想要同贝德丽思取得联系,终于,他们之间建立了书信往来。然而,麦戴伊窃走了其中的四封信,所以他要不顾一切地将那些信重新夺回到自己手中。 这时,罗宾开口说道: “贝奈旦,我们以前曾有一次偷偷潜入麦戴伊的住所,那对于你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完全可以趁此良机找到那些信件,但最终却一无所获,于是你便无视我的要求,想要射杀麦戴伊。当然,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要将麦戴伊找到,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接着,罗宾将那个老仆人请到门外,详细地盘问他。 昨天,麦戴伊吩咐老仆人将一些东西装进一个袋子中,然后将袋子送到列思特车站的小件寄存处。 然而,那个袋子中装的东西都是十分稀奇古怪的,里面有蜡纸、钢锯、锤子、火柴…… 罗宾了解完情况后,回到了这对不期而遇的旧情人面前,他说道: “麦戴伊要去的地方是蓝思森林,而威尔奇城堡正是他的目的地。贝奈旦,我们得赶紧追上去!” 站在一旁的贝德丽思十分羞涩地对罗宾说: “可不要让卢西奥有什么闪失啊!” 转天,太阳落山的时候,罗宾和贝奈旦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前往城堡。 先前的法军士兵早已不见了踪影,一阵风袭来,纸屑和麦秆在空中飞舞。 “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罗宾吩咐道。 “动作要尽量轻一些,不要让任何人发觉。这个地方已经是麦戴伊的领地了,因此,他有权利对不经过他允许闯入城堡的人开枪。” 罗宾他们二人轻手轻脚地沿着城堡的围墙绕到了南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这座城堡曾遭受空袭,围墙被破坏得十分严重,多处地方残缺不全,很多扇窗户也是破碎不堪的。即便是现在,这些地方也仅仅是用护栏布围着,不过,人要是想通过这层布进到里面去,倒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进入了城堡内部,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铺在地上的厚厚的地毯,然后是内衣、罐头、水杯、长筒靴之类的杂物,这些东西全都摆放得乱七八糟的。 “那个家伙在这里住吗?”贝奈旦低声向罗宾询问。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罗宾回答道。说完,他用手电筒照了照房间内的四周,又翻了翻箱子里的东西,并没有发现他想要找的那幅图。 “我想那幅图十有八九在他的身上,假如我们能够将图搞到手,目前的不利形势将发生逆转。我们再到楼上去看一看!” 于是,罗宾他们又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二楼,在这里也没有发现麦戴伊的踪影。随后,他们又到地下室去找了一番,还是不见麦戴伊的踪迹。 “他这时应该在做什么?”罗宾问道。 “我想他很有可能在地道。” “那好,我们就去地道看一看。” 于是,罗宾在前,贝奈旦在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地道。 潮湿的地道里面不仅无比黑暗,而且还散发着发霉的味道。这条地道十分狭长,是由水泥砌成。罗宾二人借助手电筒发出的微弱光芒缓慢前行,没过多久,他们便来到了一条铁轨旁,这条铁轨是用来运输装葡萄酒的酒桶的。随后,他们二人便沿着铁轨继续往前走。 “原来如此,麦戴伊手上的那幅图就是这个地方的地形图。”罗宾终于弄明白了那幅图的寓意所指。 突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十分沉重的响声。罗宾和贝奈旦都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走了,而是站在原地侧耳倾听。 “一定是麦戴伊。”罗宾说得十分肯定。 罗宾二人继续前行,在前方不远处转了个弯,然后又接着轻手轻脚地往前走。 那种沉重的响声又一次传了过来,听起来十分有节奏感,并且缥缈遥远。 “他在搞什么诡计?”贝奈旦有些弄不明白。 “他在挖土。”罗宾缓缓答道。 罗宾二人又转了一个弯,这下离那个声音发出的地方越来越近了。为了避免被发现,罗宾用手遮住了手电筒的电光。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铁锹挖土以及泥土掉落的声音。 “我们现在已经离麦戴伊不是很远了。”罗宾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停下了脚步。然而,贝奈旦一个不小心,居然撞到了罗宾的背部。 “麦戴伊就在那里。”罗宾用低低的声音说道。 麦戴伊确实就在离罗宾二人不远的地方,只见他赤裸着上半身,从上到下只穿了一条长裤,如痴如狂一般地在拼命干活,油灯散发出的昏黄灯光照在他的周围。 麦戴伊并非在挖土,而是想要将一堵墙凿通,弄出一条通道来。而麦戴伊面前的这堵土墙,已经有了从中间向四面八方开裂的迹象。 就在那个开裂的地方,有一块突出来的石头,形状就如同象牙一般。从麦戴伊的动作上看,他很想要将这块石头弄开,只见他狠命地晃动着石块,可石头却纹丝不动。于是,麦戴伊挥动起铁锹,用尽全力朝那块石头砸去。重击之后,石块旁的泥土、沙砾纷纷下落,可那块石头却仍然岿然不动。 罗宾实在想不明白麦戴伊为什么要将这堵墙打通,难道城堡的老主人威尔奇·蒙葛立先生在战争期间,将自己毕生所积累起来的财富藏在了土墙的后面?而麦戴伊得知了这件事情后,想要把它们挖出来据为己有。 “我们就在这里静观其变,看他到底能挖出什么宝贝来!” 于是,罗宾二人原地不动,在暗中观察麦戴伊的一举一动。 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麦戴伊始终在辛勤地砸墙,累了就歇一会儿,喝几口葡萄酒养养精神。然而,他挖开的洞口仍然小得容不下一个人通过,所以他又挥动铁锹,继续投入了战斗。 洞口在不断地扩大,当可以容得下麦戴伊通过时,他用力地将一辆小推车推了进去。没过多久,只见麦戴伊又将小车推了出来,小车的上面堆满了大号的纸袋。他将这些纸袋全部卸了下来,堆在地上。用火柴将蜡烛点亮后,他将那些大纸袋都点燃了,慢慢地,火势越来越旺,浓烟滚滚。 “纸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罗宾疑惑不解,不禁在大脑中想着。 接着,麦戴伊又回到了洞中,不一会儿又推出了满满一车的纸袋,他把纸袋扔进火堆中,火势更加旺盛了。 接下来,麦戴伊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仍是进入洞中,推出纸袋,然后将纸袋丢入火堆之中。火势越来越旺盛了,以至于麦戴伊挖出的小洞都被照亮了。 突然,火堆爆裂开来,纸灰和残片四下里飞散,有一张飞到了罗宾的脚下。罗宾弯腰将这个纸片捡了起来,用手电一照,原来是一张50法郎的钞票。 尽管这张钞票已经被火烧掉了一部分,但是仍然可以清晰地辨认出这是一张50法郎的纸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麦戴伊胁迫贝德丽思假冒她的妹妹伊沙波尔参加会议,并且签收了她的遗产份额,接着又谋杀了度利逊三兄弟,他所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将蒙葛立老人的遗产据为己有吗?他如此地不择手段,如此千方百计地想要霸占那些遗产,可到头来为什么又要将它们付之一炬呢? “这些法郎的总额加在一起应该有好几亿。”罗宾在心中推算起了这些钱的数目。 这时,只见麦戴伊又用车从洞里推出了很多纸袋,从纸袋的尺寸上来看,这些纸袋里面装着的并非是50法郎的钞票,而应该是面值为500或1000法郎的大钞。 “他精神错乱了吧?我们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发神经!”贝奈旦有些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绪了。 “安静!不要惊动他!”罗宾连忙低声制止了贝奈旦。 这时的地道早已是火光冲天了,逼人的热浪滚滚袭来,几乎令人窒息。那些散落在地的钞票也不能幸免,麦戴伊将它们统统铲进了火中。 “老板……” 贝奈旦的话音刚落,一阵爆炸声就响了起来,似乎是一颗地雷被引爆了。 罗宾连忙将手电筒打开,朝洞口的方向慢慢走去,只见燃烧未尽的纸袋和钞票散落了一地。 “我们去检查一下他是否还活着,说不定已经被炸得一命呜呼了。”贝奈旦开口说道。 “不要放松警惕,这里可能还有地雷。”罗宾用严厉的口吻提醒贝奈旦。 他们二人将身体紧紧地靠在墙壁上,一动也不敢动。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把他们吓了一大跳。那是麦戴伊的喷嚏声,而这也就意味着他还没有死去。 于是,罗宾二人又回到了原先站立的地方,静静地朝不远处观瞧。只见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有一盏昏黄的油灯一闪一闪的,而麦戴伊已经坐了起来,显然是他将油灯点亮的。 麦戴伊的脸上淌下了鲜血,显得十分可怖。方才被他一阵敲打的土墙已经轰然倒塌,成堆的箱子暴露了出来,里面装着的可是成百上千亿的法郎。 麦戴伊抬起头来,看了看那堆成小山一般的钞票,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他用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水,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那些钞票的前方,又一次挥动起铁锹,将那些钞票铲入箱中,不过这一次的动作比起先前来显得缓慢了许多。 然而,没过多长时间,他又倒在了地上,痛苦不堪地呻吟了起来。 “老板,他不会死吧?”贝奈旦小声问道。 “不,离死还早呢。” 麦戴伊挣扎着爬到了那堆钱的旁边,他打算用手把箱子举起来,可是,尽管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搬动,身体反而又重新跌了回去。 当麦戴伊看到罗宾和贝奈旦正朝他缓缓走来的时候,他厉声喝道: “你们不准过来,这些钱统统都是我的,任何人都不准动它们!” “麦戴伊,你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我们是来救你的。贝奈旦,去找一个东西来,把他的脑袋垫起来。” “遵命,老板。” 贝奈旦将一个大纸袋拖了过来,让麦戴伊将它枕在头下,而罗宾则用手帕堵住了他流血的伤口。 “麦戴伊,我们打算救你出去。” 麦戴伊听罢连忙抓住罗宾的手说道:“这些钱……一人一半……” “好,一言为定。” 罗宾十分爽快地回答道。接着,他用一种询问的目光望着麦戴伊,开口问道: “不过,这些法郎是真的吗?” “不是。” “那么说都是假钞了?” “不,这些钱不是假钞,只不过它们并非是由法国政府发行的,而是由德国人发行的。” “哦,原来如此。” 罗宾终于弄明白了,这些法郎就是德国人阴谋挑起法国经济通胀而特意准备的,没想到德国人把它们都藏在了这里。 这时,贝奈旦又取来了一瓶红酒,往麦戴伊的口中倒了一些,使得麦戴伊的精神为之一振。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都是那个红发男子布卢瑟尔告诉给我的。马恩河战役结束后,德军溃败了,在撤退的时候,德国人找到了12个平民来埋藏这些纸钞,而布卢瑟尔正是那12个人中的一个。等埋藏工作完成之后,德国人杀人灭口,不过布卢瑟尔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罗宾这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谈起关于布卢瑟尔的事情。 “早在战争爆发之前,布卢瑟尔就为我工作了。我遭枪击住院治疗时,他到医院来探视我,并且借着这个机会把他所知道的秘密全部说给了我。 “当时,他在运输那笔巨款的途中,偶然发现一张钞票从箱子里露了出来,便将它抽出来转赠给了我。我将这张钞票看作是带有魔力的神符,因此一直将它妥善保管,珍藏起来。由于保存的时间太久了,那张钞票变得有些不整洁了,我便将它清洗了一遍,然后又用熨斗熨了熨。在我看来,它就是一件具有神奇法力的宝物,所以始终珍藏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 “我指使布卢瑟尔将那张写着‘你第一个死’的字条放进保险柜的时候,由于害怕藏在秘密之处的那张50法郎被警察搜查到,便吩咐他暗中将那张钞票取走。随后,我又指使布卢瑟尔杀掉了弗利桑少校和他的兄长玛地雅思。布卢瑟尔是一个非常阴险毒辣的家伙,让贝德丽思假冒她妹妹伊沙波尔去参加会议并签收遗产,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他干掉呢?” “他是一个奸诈狡猾之徒,留着他必将祸患无穷。而且,他对我也没安什么好心,他明明知道德国人在这里埋下了地雷却隐瞒不说,岂不是故意想让我送命?是你们救了我,这些钱我们两个人平分。” 麦戴伊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抚摸着钱袋,只听他接着说道: “我们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亿法郎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麦戴伊显得十分激动,而且还扫视了一番在一旁搀扶他的两个人。 “剩下的钞票必须全部烧掉,否则我们手里的钱也就不值钱了。” 说到这里时,不知道是何原因,麦戴伊有些说不下去了。 “你们再做一件好事,把那些多余的钱都烧毁……” 麦戴伊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两眼一闭,摔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双耳中不断流出,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没得救了!”罗宾不无惋惜地说道。随即,罗宾又接着说道: “麦戴伊命丧于此,不过这倒是成全了你和贝德丽思,你们可以再续前缘了!我们完全可以对外宣称麦戴伊是死于一场意外,不过,这些钞票嘛,必须全部毁掉,假如被人发现的话,一定会酿成大祸的。” “可是,如果我们烧纸币的话,会冒出浓烟的。” “不妨事,村子里的村民们不会起疑心的,他们会以为那是麦戴伊在焚烧德国人遗留下来的物品。干完这件事之后嘛,你可以留在此地经营这里的葡萄园,多造些美酒出来。” 于是,罗宾和贝奈旦将麦戴伊的尸体抬出了地道,随后便开始焚毁那些纸币以及地道里的废弃物。 “没想到这件案子居然就这样了结了。”罗宾一边说着,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当他们二人从地道里走出来的时候,金色的朝阳刚刚升起,和煦的光芒洒满了大地。他们在两旁长满葱郁青草的小路上默默前行,罗宾突然开口说道: “卢西奥,去和你的贝德丽思结婚吧!把雪思特抚养成人,管理好这片葡萄园!” 罗宾与女贼 黄昏时分,纷纷扰扰的秋雨始终下个不停,而我们的主人公亚森·罗宾此时正走在从博轮森林公园回家的路上。 罗宾没有带伞,因此他只好将衣领高高竖起,把帽檐拉得更低一些,并且让颀长的身躯微微前倾,大步流星地赶路。 不过,罗宾并不是一个人。他的大衣下摆处鼓起了一块,一双穿着红色袜子的小脚丫露了出来,一个孩子正与罗宾走在一起。而且,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身后还跟着一条白毛狗,它那细长的毛早已被雨水浇透,紧紧贴在它的身上。它一边紧紧地跟在后面,一边不停地哈着白气。 当罗宾他们行至塞纳河畔的时候,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只有街道两旁的路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他们前行的道路。 摩德派莱思火车站附近的建筑物都是十分高大的,它们遮挡住了大量的光线,使得街道显得更加的黑暗无光。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罗宾的住所前,那是一所低矮破旧的小房子,与附近豪华气派的深宅大院相比,它是那样的毫不起眼。而且,它坐落在如此繁华的地段上,与周围的景物显得十分不协调。 铁栅门上挂着一块铭牌,上面写着“B·博若雅尼”的字样。显而易见,这又是罗宾的一个化名。 罗宾朝院子里面走去,迈步上了台阶,按响门铃后,便站在外面静候。 方才还寂静无声的屋子里,立刻传来了轻慢的脚步声,紧随而来的就是一阵拉门闩开门锁的声响。抚养罗宾长大的奶妈比克娣娃探出了头来,她是罗宾身边最亲近的人,把罗宾照顾得无微不至,对罗宾忠心耿耿。 “啊,少爷,你都被雨淋湿了,快把外衣脱下来!” “嗯,天还没黑就下起了雨来。” 接着,罗宾将外面的大衣褪去,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露了出来。 “啊,这个小女孩是谁……她是从哪里来的?” “她是我刚才在博轮森林公园闲逛时,在池塘边遇到的。我见她一个人抱着一条白毛狗,哭得十分伤心,就把她领了回来。” “孩子,不要害怕,这里就是我的家,家里只有这位奶奶,你赶快进来吧!” 小女孩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畏惧的神情,并且还微笑着朝罗宾点了点头。这个小女孩长得非常清秀,满头的金发,显得十分漂亮可爱。 尽管她身上穿着的不是什么华美高贵的服饰,但是十分整洁。刚才在雨中行走的时候,她始终藏在罗宾的大衣下面,因此衣服丝毫没有被淋湿。这个时候,她正在用自己的小手帕温柔地给白毛狗擦拭着湿漉漉的身体。 罗宾将小女孩和白毛狗领进了屋内,这是一间由餐厅和卧室组合而成的房间,显得十分宽敞明亮。屋子里的壁炉内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让人一见就感觉到舒服、温暖。 白毛狗撒欢似的跑到壁炉前的地毯上,摇晃起了身子和尾巴。小女孩则伸出手去到壁炉旁烤火,温润的笑脸被映照得红扑扑的。在火光的映衬下,她那满头的金发也愈发明亮起来。 “这是多么俊俏活泼的一个小姑娘啊,怎么会一个人在公园里哭鼻子呢?”比克娣娃奶妈用低低的声音问罗宾。 “我在公园里见到她哭得十分伤心,便停下脚步问她究竟出了什么事。据她讲,她已经在那里等她妈妈很长时间了,可她妈妈却始终不来。我想,她可能被她的母亲遗弃了,因此心中十分怜悯同情她。当时的雨又下得很大,所以我便让她躲到我的大衣下面,把她领回了家来。” “或许是因为经济萧条的原因,这段时间以来,报纸上常常报道这样的事情,多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啊,真是让人心疼……” 比克娣娃一边说着,一边去厨房准备晚餐。 时间不大,晚饭就做好了。罗宾、比克娣娃和小女孩在一起享用晚餐的时候,罗宾用和善亲切的口吻打听起小女孩的身世来。 “小妹妹,你的名字叫什么啊?今年几岁了?” “我叫艾德华,今年6岁了。” “哦,这个名字真好听,你妈妈今天为什么没来接你啊?” “我妈妈经常带我出去,每次她都让我待在一个地方等她,等她办完事情之后再过来接我。我今天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她来接我,雨又下得很大,我心里非常害怕,便把迭戈……迭戈就是那只白毛狗的名字。” 小女孩低下头去,一边看着正在吃东西的迭戈一边继续往下说道: “我便抱着迭戈哭了起来,直到后来遇到了叔叔。” “你爸爸去什么地方了?”罗宾放下了汤匙,问艾德华。 “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这个小女孩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这样的情况与那些被遗弃的孩子越来越像了,罗宾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艾德华,一边在心里暗自琢磨着。 小女孩狼吞虎咽地喝着肉汤,可以看得出来,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 没过多久,一顿很简单的晚餐就结束了。艾德华和那只叫作迭戈的白毛狗在壁炉前嬉戏了起来,罗宾和比克娣娃一边注视着艾德华,一边喝着晚餐后的咖啡,还不时地低声交谈几句。 “她被她的母亲遗弃了,我们应该到警察局去报案。” “是啊,假如她不是的话,她的母亲一定着急死了,我看不如在报纸上刊登一则启事吧!” “这样也好,我先到博轮森林公园警察局去报案,然后顺路去报社刊登启事。” 说罢,罗宾朝比克娣娃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弄出什么声响来,因为小姑娘艾德华现在已经靠在迭戈的身上,快要进入梦乡了。 “她肯定累坏了。” “你把她抱到床上去吧,给她盖好被子,别让她着凉了。” “好的。”比克娣娃轻轻地把小女孩抱了起来,迭戈被弄醒了,它不高兴地晃动起了它的小耳朵,艾德华却始终紧闭着双眼,一双小手向下垂着,嘴里还在喃喃呓语: “妈妈……” “或许她正在做她妈妈抱着她的梦呢。”善良慈祥的比克娣娃热泪盈眶地对罗宾讲道。 罗宾也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悄无声息地为比克娣娃打开了卧室的房门。 半个小时之后,罗宾正在书房中草拟给报社的启事时,比克娣娃又轻手轻脚地走下了楼。 “小姑娘睡得香甜极了,她或许正在做梦呢,把我当成她的妈妈了,还紧紧地抱住了我呢。” 当比克娣娃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双眼之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辉和慈爱的泪花。 第二天一早,罗宾便来到了博轮公园的警察局报案。 “昨天黄昏时分,我在公园发现了一个6岁左右无人照看的小女孩,她在伤心地哭泣,天又下着大雨,所以我就把她领回了家。不知道她的妈妈有没有到这里来找过她?” “是的,是有一个人到这里来找过。”一名外形十分威严的警官如是回答道。 “艾德华原来并没有被她的妈妈遗弃。”罗宾在心中暗自思忖着。 “昨天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一位三十五六岁的女士来过这里,当时她的手中提着一盏油灯,向我们询问是否见到过一名6岁左右的女孩,在得知我们并未见过之后,她的脸上立刻现出了万分焦急的神情。随后,她便提着那盏油灯,跑到池塘边的树林里去四处寻找。 “当时,雨下得越来越急,油灯所散发出来的微弱灯光在茂密的树林中似乎很快就要消失了一样,我觉得她是那样的孤立无助,所以便和她一起去寻找了。遗憾的是,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到,致使那位女士无比失望地离去了。片刻之后,她又来了,这次还带来了七八个男子,这些人帮助她一起寻找,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于是便有人出主意说是不是掉进了池塘里,所以他们便借了一艘小艇,划到池塘中来回打捞,可是在池塘里并没有发现那个小女孩的尸体。那位女士说她的孩子还带着一条狗,那条狗总是形影不离地跟在她的身边,如果小女孩掉进池塘里的话,狗一定会去救她的,因为那条狗十分聪明伶俐。 “那位女士还说,她的孩子十分漂亮可爱,因此很有可能是被不法之徒给拐走了。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落下了伤心的泪水,我便宽慰她道,天上下着这样大的雨,您的孩子肯定是被好心人领到家里去了。那位女士听完我的话才止住了哭声,离开之前她留下一张字条,告诉我一旦有了那个小女孩的消息就立刻通知她。你看,就是这张字条。” 说着,警官打开了一本工作日志,从里面取出一张字条来。 罗宾将字条上的地址抄录了下来,随后便带着艾德华和迭戈去寻找那位母亲了。 那个地址距离罗宾的住所十分遥远,大约在路德旦森林附近。 刚出门的时候,罗宾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看市区交通地图。不一会儿,迭戈便来到了它所熟悉的街道,所以神气十足地跑到前面领路。 时间不长,罗宾他们终于来到了字条上所写的地址,这是一条狭长的街道,两旁排列着低矮的房屋。 “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怎么是一间没人住的空房子?” 罗宾连忙向周围的邻居打听,然而无人知晓小女孩的妈妈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就在今天早晨,七八个男子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搬上了车,然后车就开走了,不过我不知道她搬到什么地方去了。”一位住在附近的老人如此说道。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件奇怪的事情着实让罗宾感到匪夷所思。 “七八个男子……公园警察局的警官也是这样说的,那七八个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呢?难道……” “那么,那位女士是干什么的?” “你指的是她的职业?”老人反问罗宾。 “是的。” “这个嘛,我就不太清楚了。住在这里的人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任何人都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那名女子似乎是一个寡妇,她有一个女儿,就是这个小姑娘。她常常带着女儿外出,而且每次都是一个男子来找过她之后才出门的,有的时候甚至好几天也不回来。” “真是奇怪……”一个疑问又一次在罗宾心中升起,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这个孩子是如此的聪明可爱,难不成她的母亲是……” 罗宾环顾了一番空空如也的房子,没有办法,只好领着无比失望的艾德华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罗宾顺便去了两家报社,并且刊登了相关启事。罗宾在心中暗自思忖,假如艾德华的母亲在报纸上看到启事,她肯定会找上门来的,等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亲口打探一番她的身世了。 当天,罗宾还去拜访了警务办公室的老刑警盖利玛尔。 此时的罗宾尚未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因此还没有闯下如雷贯耳的名头,不过,一些小型的案件,罗宾倒是着实做了不少,而且每次总是能够毫发无损地逃离现场,这些都不能不引起老刑警盖利玛尔的关注。因此说,尽管罗宾这时没有犯下什么案子,完全没必要担心自己会被警方扣押,但是,警方随便找个什么理由,还是可以治罗宾的罪的,因此还是一切谨慎一些的好。 尤其是当面对盖利玛尔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刑警时,无论你做下的案子如何天衣无缝,他凭借那双犀利的眼睛都能够一眼瞧出其中的端倪,不少心怀鬼胎的犯罪分子一见到他就会被吓得心惊胆战,因此他也得了一个“魔鬼警探”的称号。 因此,饶是罗宾这样神通广大、身手敏捷的人,在盖利玛尔面前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于是,罗宾在拜会“魔鬼警探”之前,为自己精心地乔装改扮了一番,他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老实巴交并且朴实无华。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罗宾才从容地踏进了盖利玛尔的警务办公室。 只见老警探盖利玛尔此时正在屋中查阅罪犯的花名册,老警员已逾花甲之年,一副老花镜都快要从鼻梁上滑落下来了。 罗宾走上前去送上了自己的名片,只见上面印着如下的字样: 艾特卢思公司博挪尼·贝塔 盖利玛尔警官将老花镜向上推了推,仔细地端详了罗宾一番,然后笑着对罗宾说道: “原来是罗宾老弟你啊,好长时间不见了!” 老警探的话着实令罗宾大吃了一惊。 “您把我认出来了?” “不管你如何乔装改扮,也休想瞒过我这双眼睛。” “您真是太令人佩服了!因为要见您,我这才特意改扮了一番,没想到您一下子就把我给看穿了。” “我干警察这一行已经大半辈子了,而你毕竟还缺乏很多的经验,因此,即便你的易容术再高超一些,也休想瞒过我的眼睛。” 老警探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把罗宾安排到沙发上坐下。 “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你最近也没犯下什么案子啊,莫不成又干了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 “当然没有,我这次是来找人的!” “找人?你想让我再替你找一个冤大头,你好狠狠地痛宰一顿?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恳求您帮助一个孩子寻找她失散的母亲。” “你说什么?这可不像你往日行事的风格啊!你是不是故意说得这么感人肺腑,好将我蒙骗,然后从中谋取利益?” “不是的,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还请您听我讲完事情的全部过程……” 于是,罗宾便将他是如何在公园里见到小女孩,以及后面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了老警探盖利玛尔。 “我按照那位女士留下的字条上面的地址,找到了她的家,可没成想里面空空如也,小女孩的母亲在当天的早上搬了家,去向更是无人知晓。” 老警探听罢紧锁起双眉,开始苦苦思索起来。 “真是件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你没打探出那个女人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小女孩母亲的行事蹊跷至极,把我也弄得一头雾水。” 随后,罗宾又向老警探讲起了那位女士与七八个男子在一起的事情。 “哦,这就更加令人感到难以捉摸了。你看这样好吧,我先让下面的警员去调查一下情况,一有新的进展就立刻打电话通知你。只不过,你是一个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要想找到你可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啊!” “那倒没关系,即便找不到我本人,也肯定能找到比克娣娃,她基本上都待在家里。” “比克娣娃仍旧在照顾你吗?” “除非我死了,否则她是不会离我而去的。虽然她有些时候会说一些让我不爱听的话,但我知道正是因为她是真心关爱我的,所以说起话来才会不加避讳,对于这一点,我心里清楚得很。所以,她每次批评教训我的时候,我都非常认真地听着。” 罗宾讲完这一番话,起身准备告辞。 “罗宾,先别急着离开,我有话要跟你说。” 接着,盖利玛尔目不转睛地注视了罗宾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 “罗宾,在我看来,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仅身手不凡,而且思维敏捷。假如你能够走上正途,光明磊落地做事情的话,你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赢取足够的财富和地位。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就比如说这次吧,你为了一个与母亲失散的小姑娘,跑到这里来寻求我的帮助。如此善良的一副心肠,怎会让你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别人都叫你作‘侠盗罗宾’,或许你正为此而自鸣得意,然而,这一绰号让人听了既感到痛心又感到惋惜。你应该作出抉择了,现在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下定决心痛改前非吧,不知你意下如何?” 平常总是一副严厉模样的老警探盖利玛尔,与罗宾说的这一番话居然是如此的语重心长、言辞恳切,真是大大出乎罗宾的意料。 罗宾听完大受感动,然而,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老警探的一番美意。 “您的谆谆教诲,令我倍受感动,同时我也会时刻记在心上的。可是,这样的转变是不可能发生的,从我六岁那年开始,我就已经是个窃贼了。” 罗宾的回答令盖利玛尔惊诧万分,于是,他透过老花镜又仔仔细细地审视了罗宾一番。 罗宾只好重新在沙发上坐好,开始述说自己儿时的遭遇。 “我6岁那年,和母亲寄居在一个伯爵的家中。我的母亲出身在一个富贵之家,曾经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而且她的婚后生活也过得相当幸福美满。然而好景不长,在我5岁那年,我父亲不幸惨遭破产,一夜之间从千万富翁变成了穷光蛋,他无法经受住如此巨大的打击,从而选择了自杀轻生,一了百了。 “父亲的去世致使我们母子二人失去了依靠,过上了流浪的生活。恰在此时,我们得到了一位伯爵夫人的收留,在她的家中住了下来,我母亲也成了这家人的管家。那位伯爵夫人正是我母亲上学时的好友,然而她却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她之所以会收留我们母子,正是为了宣扬她那扶危济困的慈善家之心。因此,即便我的母亲多么尽职尽责,也无法得到应有的回报。更有甚者,我的母亲一旦稍有差池,那个女人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她,而且还经常在背后说我母亲的坏话,讥笑她、挖苦她。伯爵夫人的所作所为,让我的母亲痛苦万分,以至于夜半时分常常抱着我伤心地哭泣。从那时候起,我便对伯爵夫人恨之入骨了。 “我自己暗暗立下誓言,总有一天要让那个可恶的女人尝到我的厉害,也好让我的母亲出出胸中的恶气。伯爵夫人有一条价值连城的项链,不仅被她视为珍宝,并且常常以此作为夸耀的资本,伴随她出入各种高贵的场合。每次舞会和酒宴,她都会戴着那条项链出席,而每晚入睡之前,她总要小心翼翼地把项链存放在卧室隔壁的房间内。我打算将那条项链弄到手,于是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地形,那个房间的门总是紧锁着的,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门了,不过却有一个天窗可以进入房间之中,而我瘦小的身躯刚好可以通过。” “你说什么?这就是你6岁时做的事情吗?”老警探盖利玛尔无比惊异,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显而易见,他对罗宾所说的话深表怀疑。 “不错,就是我做的。得手之后,我把项链拿到首饰店去变卖了。毋庸置疑,一个年幼的孩子,拿着如此昂贵的项链去变卖,是一定会引起别人怀疑的。因此我对人谎称我的这一举动是出于家中大人的派遣,而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我的脑瓜从小的时候就很灵光。” 罗宾说话的声调一降再降,显而易见,对于自己年幼时的斑斑劣迹,他不愿过多提起,或许是出于羞耻之心,或许是不堪回首。 老警探看了看罗宾,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原来如此。那么,项链究竟是怎么变卖的呢? “前面几家的营业员都对我起了疑心,然而到了第四家店铺时,却发生了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家店铺不加任何盘问就买下了项链。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况,那家店铺的店主或许也知道项链是偷来的,而窃贼偷到手后又指使一个孩子来变卖。所以,店主出的价钱极低。” “那个家伙一定是个经常收购赃物的惯犯。” “其实,我偷那条项链并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痛恨伯爵夫人那种自我感觉良好的虚荣心以及对我母亲那种不公正的待遇。就这样,我以非常低廉的价格卖掉了几颗钻石,所得钱财悉数交给了我的母亲,贴补家用;剩下的比较贵重的钻石和金链,我仍然完好地保留着。” “哦,这就是发生在‘怪盗罗宾’幼年时期的事情啊,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老警探盖利玛尔听得有些瞠目结舌。 “就在我窃取项链的第二天,伯爵打算将项链存入银行保管的时候,却猛然发现项链早已不翼而飞了。于是,伯爵开始追查此事,伯爵夫人更是严格盘查了每一位仆人,可最终仍旧一无所获。 “案发伊始,伯爵夫人便疑心到我母亲的头上,因此她很快就简单粗暴地断定是我母亲偷取了那条项链。她怒斥了我们一顿之后便将我们母子二人扫地出门了。我母亲原本清白无辜,却蒙受此不白之冤,因此她难过万分。后来,我们回到家乡,过起了一贫如洗的拮据生活。就在那个时候,比克娣娃来到了我们家。实际上,她一听说我们回来,就从附近的村子赶过来看望我们。她见我们的生活如此清贫,便不由得感慨万分:‘我在给少爷做奶娘的时候,你们的生活是幸福而富足的。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老爷过世之后,你们母子二人的生活居然过得这样清贫。’于是,她后来便留在了我们家中,悉心照料起我们母子来。当我的母亲想要付给她一些报酬以表达感激之情的时候,没想到比克娣娃却毅然决然地拒绝了我母亲的这番心意。 “当我母亲卧病在床的时候,比克娣娃始终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床前照顾她。后来,我的母亲因病去世了,比克娣娃便将我带到了她的家中,是她将我抚养成人,还供我上学。” “你的学生时代以及在村子中生活的时候,可否又行窃过?” “村里的百姓个个都心地善良,他们不仅同情我的遭遇,而且对我爱护有加,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对他们下手的。”罗宾斩钉截铁地说道。 “原来如此,假如是一个为富不仁的恶人,你便会对其大肆行窃;而如果对方是一个好人,你就绝对不会打他的主意。你这样的行径确实与侠盗之名非常相称啊!” “是的,虽然我自小就做一些鸡鸣狗盗的事情,但我绝对不会对善良人下手的。这是因为我是‘V.G.P’。” “什么是‘V.G.P’?” “就是侠盗[3]的缩写。我一贯以‘V.G.P’为行事准则。” “哦,原来如此。”老警探盖利玛尔不由得点了点头。 “比克娣娃向来非常疼爱我,她总是称呼我为‘拉菲少爷”,因为我的小名就叫拉菲。后来,当她听闻别人称呼我为‘侠盗罗宾’的时候,总是会教育我说:‘拉菲少爷,你可千万不要再做为非作歹的事情了。’可是,我已经不可能回头了,只能将窃贼一当到底。不过,我并没有因为别人称呼我为侠盗就飘飘然起来,只不过多年积累的恶习着实令我无可奈何,随着年龄的增大和阅历的增长,我的阴谋诡计也渐渐多了起来,作案时也变得更加胆大妄为。没想到后来竟然因此而得到了‘侠盗’的称号。 “不过,稍微对我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我与一般的窃贼是截然不同的,有些人十分认同我是‘V.G.P’,所以我的每一次作案都隐含着一层侠士的意味。然而,我在内心里是非常不愿意当一名窃贼的,我对自己所从事的这种肮脏低贱的职业也深恶痛绝。一旦我想起这些事情来,我在内心中就开始不断地谴责自己,夜不能寐的时候,我也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可是,我已经本性难改了。现在,只有‘V.G.P’的称号能让我略微感觉到一些心安理得。对于我来说,将恶人们通过非法途径获得的财富窃取过来就是我的工作,然后再拿这些钱去扶危济困,去帮助穷苦百姓,这就是我的生活。” 当罗宾讲完最后一句的时候,他不自觉地挺起胸昂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老警探。而盖利玛尔只是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罗宾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朝着老警探深深地鞠了一躬,言辞恳切地说道: “其实我是不该对您讲那些不足挂齿的故事的,请求您一定要帮助那个女孩找到母亲,拜托了!” 罗宾讲完这句话便转身告辞了。 几天之后的一个早晨,罗宾正在剃胡须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罗宾连忙停下手中的事情,尽管他的脸颊上此时还尽是白色的泡沫。 “比克娣娃,请先接一下电话,我正在刮脸,走不开。” 于是,正在二楼为罗宾收拾卧室的比克娣娃跑下楼去接电话了。 “喂,请问哪里?您要找谁?什么?是警察局……哦,警务办公室,是盖利玛尔警探,请您稍等一下。” 脸色苍白的比克娣娃将电话听筒放在一旁,朝洗手间飞奔了过去。 “少爷,大事不好了,有个警务办公室的盖利玛尔警探找你,少爷……他怎么找到你的,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又做下了什么案子?” “您先不要如此惊慌,事情并不是像您所想象的那样,他是因为艾德华寻母的事情才给我打电话的。” “原来如此,害我虚惊一场。一大早就有警察把电话打到家里来,我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您可别说这样的话,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都挺安分守己的。”罗宾自嘲似的笑着说道。接着,他一边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泡沫,一边拿起了电话听筒。 “喂,我就是罗宾,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是盖利玛尔,我们已经掌握了艾德华母亲的情况,不过,那可说不上是什么好消息。” “哦?我想我已经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你猜得不错。事情是这样的,那个女孩的母亲是一个大名鼎鼎的女飞贼。那天,在你将小女孩领回家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也就是下午6点钟左右的样子,公园附近的一所豪宅被窃贼洗劫了。昨日夜间,森林公园的警察局局长向我们警务办公室汇报,被窃豪宅的房主名叫包博达,是个腰缠万贯的企业家。由于儿女们早已各自成家,所以他便赋闲在家安享天伦之乐。案发当日的下午,包博达和他的夫人去参加大儿子举办的宴会了,因此家中只留下一个男仆和一位厨娘。包博达叮嘱完他们要仔细看好门户后,便放心地前去赴宴了。然而,待他们兴尽而归之后,却发现自家的卧室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更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在细致地检查了一番之后发现,他们的金银珠宝已经被洗劫一空了。 “案发之时,仆人和厨娘都待在各自的房中,而他们的房间都位于二楼。据他们所讲,整个傍晚他们都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于是,包博达迅速向警察局报了案,局长派出专员到案发现场实地勘察,可是却没有发现任何有窃贼潜入的痕迹。后来,经过一番缜密而细致的搜寻之后,警方终于在护栏的外面找到一处窃贼翻墙而入的脚印。不过,宅子的所有门窗都是完好无损的,因此现在还无法搞清楚窃贼是怎么进入卧室的。 “随后,一名年富力强的刑警又进行了细致的侦查,或许你也听说过这位能干的刑警的大名,他叫布特若尔,他断定窃贼是用万能钥匙将保险柜打开的。此外,他还在地毯上发现了一个女人的鞋印,并且在那个印迹的附近找到了两三根白色的长毛。布特若尔将它们都收集起来,送到警察局进行鉴定,鉴定的结果表明那些都是狗毛。” “什么,狗毛?” “是的,是狗毛。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以为那是猫的毛。可是,据仆人讲,宅子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猫的踪影,因为他们的主人是十分厌恶猫的。在布特若尔看来,这件事情十分蹊跷,因此才将那几根毛拿回警局化验,化验的结果表明那是一条白狗的毛。而且,狗毛就在鞋印的旁边。 “布特若尔苦思冥想了一番,终于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那伙窃贼之中,肯定有一名女子。这个女人非常喜欢狗,因此常常与狗在一起嬉戏打闹,如此一来,狗毛就粘在了她的衣服鞋袜上。还有另外一种解释,那就是在案发当日,一条狗与窃贼一同潜入了案发现场。值得注意的是,当天下午五点左右天下起了蒙蒙细雨,因此如果窃贼带着狗潜入的话,狗的爪印应该会留在地毯上,因为狗肯定会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然而,我们在现场根本就没有发现狗的爪印,因此布特若尔断定窃贼并没有带狗潜入,而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那些狗毛是粘在女窃贼身上然后脱落的。罗宾,布特若尔的判断力和嗅觉是不是也十分敏锐?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随后,得意的笑声从电话听筒的另一端传了过来,罗宾也不禁笑着说道: “非常感谢你的提醒,我今后一定会加倍小心的!” “另外,我要跟你说的还没有讲完呢。警局局长对现场进行了一番检查之后,就来到了公园的警局,向那里的干警询问是否见到过可疑分子,没想到他们果然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果。据公园警局的警员讲,一位女子正在寻找一个6岁的女孩,女孩的身边带着一条白狗,这与你上次向我描述的特征十分吻合。那个女人发疯了一般地寻找女孩,而且还找来七八名男子帮她的忙,那些人把公园里的池塘都翻了个遍。由此可以推断出来,那个女人就是对包博达住所进行洗劫的窃贼之一。随后,警局局长对那个女人的容貌以及体态特征进行了详细的调查,据公园警局的干警描述,那个女人的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六岁,肤色略黑,眼珠是黑色的,头发也是黑色的。” “那说不定是经过一番乔装改扮后所呈现出来的模样,她的女儿艾德华可是长着一头耀眼的金发啊!” 罗宾一边用手摩挲着刚刚刮过的脸颊一边说道。方才的泡沫此刻已经干了,断须之处还略微有些痛楚。 “警局局长将女窃贼留下的住址抄录了下来,随后立刻派出警力前去抓捕。没成想,那个住所早已变得空空如也,邻居们也对那个女人的去向一无所知。” “那么,女窃贼的真实姓名查出来了吗?” “这个已经弄清楚了。她的名字就叫卡诺吉尔,大名鼎鼎的女飞贼,想必你也对她早有耳闻吧?” “那倒没有,我对女飞贼没什么兴趣。” “是吗?卡诺吉尔的丈夫是在三年前去世的,那个男人生前也是一个令警方深感头痛的江洋大盗。他去世之后,卡诺吉尔便继续统领起丈夫的部下来,成为了他们的新首领。虽然目前还没有将卡诺吉尔抓获,但我们已经掌握了准确的情报,不出几日便能将整个团伙一举破获。我对你所讲的这些就是你想知道的关于女孩母亲的情况,其他的事情,待她归案后我再与你联系。” 说完这些话后,老警探就挂上了电话。 转眼间十天过去了,老警探盖利玛尔又给罗宾打来了电话。 “卡诺吉尔已经被抓获归案了。” “什么?真的被抓住了吗?” “千真万确!她当时正企图从马赛逃往意大利,不过,就在她即将登上轮船的时候,警方将她抓获了。” “那么,她的那些同伙也同她一起被捕了吗?” “不,只抓到了她一个人。她乔装改扮成一副贵妇人的模样,据说是满头的金发,身穿一套华美高贵的服装。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将她转移到此地关押。如果你打算让艾德华与她母亲相见的话,你可以在近期安排一次她们的会面。” 罗宾仔细地思考了一番,然后说道: “我认为还是不要见面了,如果让艾德华看到她的妈妈带着手铐,那么对她幼小的心灵所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你说的有道理。如此一来,我们就要对那个小女孩隐瞒事情的真相了。” “真是太感谢您了!”说完,罗宾轻轻地挂上了电话。 此刻,可爱的小女孩艾德华正在罗宾的身旁与小狗迭戈玩耍嬉戏。 日历又翻过了十页,老警探盖利玛尔又给罗宾打来了电话。 “请速到警务办公室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 于是,罗宾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了警务办公室。 “你来得正好,法庭很快就要对女飞贼卡诺吉尔作出判决了。” 盖利玛尔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铅笔,一边对罗宾如此讲道。 “你觉得判决的结果将如何?” “不会少于十年的有期徒刑,说不准会判十五年呢。由于她多年以来一直干着偷盗的事情,并且总是窃取一些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因此法庭会对她从重判决的。” “待法庭宣布最后的判决结果时,请您务必要通知我一下!” “难不成你也要来听判决结果?” “是的,我非常关注这个结果。” 罗宾离开警务办公室后,直接返回了家中。艾德华正待在家里和小狗迭戈玩耍嬉戏,一看到罗宾进门,她立刻跑了上来。 “爸爸,你去什么地方了?” 最近这段时间,艾德华已经改了对罗宾的称呼,从先前的“叔叔”变成了现在的“爸爸”,同时,她也称呼比克娣娃为奶奶。 “我出去工作了。” “爸爸,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啊?” 艾德华仰起头来仰视着罗宾,一双湛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孩子的这一问令罗宾的心中不由得一紧,他心想,自己终日无所事事地待在家中,难不成使这个小女孩对自己起了疑心? 在罗宾想来,自己是绝对不能让艾德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而且,他也不想让艾德华知道关于她妈妈的事情,这个孩子的幼小心灵一定要在自己的精心呵护下健康成长。尽管她的母亲在作案的时候也会带她同去,但从来没有让她亲眼看过一次作案时的情景。如此看来,女飞贼是绝对不希望女儿走上自己这条老路的,因此,罗宾觉得自己更有义务替艾德华的母亲隐瞒这一切。 想到这里,罗宾摸了摸艾德华的头,又与她和迭戈玩耍了一会儿,随后便一声不吭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三天后,女飞贼卡诺吉尔迎来了法庭对她的判决。没有案子审理的时候,旁听席总是空荡荡的。而此时,这里却被一些好奇的人们挤了个水泄不通。当然,罗宾也混杂在这群人之中。 只见犯人卡诺吉尔此时正站在被告席上,双手被手铐紧紧地铐住,低垂着脑袋,一头金色的长发乱蓬蓬的,但仍展现出一种独特的魅力。 “这可真是一个魅力十足的女人啊!”罗宾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想道。 很显然,艾德华那一头招人喜爱的金发,就是得自她母亲的遗传。然而,由于这段时间以来卡诺吉尔一直被关押在看守所,因此这时脸色显得十分苍白憔悴。 法庭的审判长对卡诺吉尔的犯罪事实进行了一一举证,随后,轮到被告人卡诺吉尔进行自我陈述了,只见她将一些法庭并未提出指控的罪行也一一招认,由此可见,她这次是甘心认罪伏法了。 审理到了最后阶段,审判长宣布卡诺吉尔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这样的判决结果引得旁听席上一片哗然,人们都没有想到刑期会是如此的长。 “假如被告不服从法庭的判决结果,可在与律师协商之后,办理提请上诉的相关文件。”审判长威严而庄重的声音回荡在法庭之上。 卡诺吉尔低着头说道: “十分感谢,不过我并没有上诉的打算。我身上的罪孽是如此的深重,因此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也是理所应当的。” 说完这句话,卡诺吉尔闭上了双眼,似乎是想要将混乱的思维理出一个头绪来。片刻之后,她又继续说道:“我所犯下的罪行是不可饶恕的,而且三番五次地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事到如今,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所犯罪行的后果是如此的严重。就在我大肆行窃的那个晚上,在公园里等待我的爱女走失了,这或许就是我所感受到的上帝对我的惩罚。 “案发当晚,我携带着得手的金银珠宝,到公园里去寻找在那里等待我的女儿。然而,我苦苦寻觅也不见她的踪影,不知道她是迷路了,还是被坏人拐走了,或者是掉进池塘里溺水而亡?对于女儿的下落,我至今仍不知晓。不过,在寻找她的漫长过程中,我逐渐意识到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我万分惶恐,难道说我的所作所为触怒了上天吗?于是,我祈求上帝对我的宽恕,然而我的女儿至今杳无音信,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罪孽有多么深重。我一定是一个被上帝抛弃的人,我之所以现在毫无保留地供认出自己的罪行,是想求得上帝对我这个罪孽深重的人的宽恕。 “对于我的刑期,我丝毫不放在心上,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对我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当我刑满释放的时候,我的女儿能够站在监狱的门口接我回去,只要能有那一天,我就心满意足了。现如今,我已经对自己所犯下的全部罪行供认不讳。如果上帝愿意宽恕我,让我能够再见到我心爱的女儿,即便让我立刻死去我也心甘情愿。在这十五年的服刑期间里,我将以我们母女的重逢作为我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审判长大人,我想你肯定能理解一位母亲的心情,即便你再加重对我的判决,但只要能让我再见我的艾德华一眼,就是让我立刻死去我也毫无怨言。我的女儿名叫艾德华,今年已经6岁了,满头金发,是个非常活泼可爱的小女孩。然而,她此时或许正和她的小狗流浪街头呢,在座的各位先生、各位绅士,如果你们见到了她,请务必告诉我,我在此恳求你们的帮助。” 说完这些话,卡诺吉尔就面对着审判席在法庭上跪了下来,用被手铐铐住的双手支撑住身体,放声大哭。 卡诺吉尔入狱后的第二年,罗宾将艾德华送进了巴黎附近的一所小学读书。这所学校是教会办的,与那所圣梦黎加女子学院有着很深的渊源。 罗宾之所以将艾德华送到这所教会学校来,就是想培养出她对于上帝的虔诚信仰,让她成为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尽管她的母亲是一个江洋大盗,但女儿并非就会走上母亲的老路。况且,她的母亲现在已经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了,因此我相信,艾德华今后必定会成为一个虔诚信奉上帝的善良女子。 “希望艾德华今后不要像我一样具有冥顽不化的不良习惯,我一定要教导她走上正途。” 罗宾在心中如此盘算道,这份苦心不亚于天下任何一位父母。 比克娣娃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还特意挖苦罗宾: “拉菲少爷,你这一回可是办了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善事啊!如此一来,艾德华就不会堕入罪恶的深渊了。” 比克娣娃如此挖苦完罗宾后,两个人便将全副的精力投入到了艾德华的学业上。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过去了四五年,此时的艾德华已经成为了圣梦黎加女子学院的一名学生,并且住宿在学校里生活和学习。 现在的艾德华已经出落成一个端庄漂亮的少女,一头靓丽的金色头发,一双碧油油的眼睛,闪烁出智慧的光芒。 每当艾德华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时,总会有人好奇地问: “咦,这是谁家的小姐啊?” 不仅如此,很多从艾德华身边经过的人都不禁回过头来,傻傻地望着她。 在学校里,艾德华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这令她的同学们总是对她艳羡不已。艾德华待人热情大方,因此同学们都喜欢和她交朋友。每当学校要排演话剧的时候,女主角都非她莫属。 然而,在艾德华读高年级的时候,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而这件事情正好发生在被艾德华称呼为“爸爸”的罗宾身上。 近几年来,罗宾始终赋闲在家,表面上看来虽然无所事事,但他的内心里其实早已心急如焚。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罗宾的家财快被耗得一干二净,就连最基本的日常生活也快难以维持了。以至于很多次比克娣娃想上街买些菜来吃的时候,却不得不打消这样的念头,因为她钱包内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于是,比克娣娃常常背着罗宾将自己的珠宝首饰变卖成现金,然后贴补家用。对于这一切,罗宾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非常明白,他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自从艾德华成为了罗宾家的一员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去偷盗过。 在罗宾看来,艾德华的母亲是一个江洋大盗,因此这个小女孩或许早就凭借着直觉知晓了母亲的底细,只是她的母亲还始终蒙在鼓里罢了。然而,最令罗宾感到担心的是,艾德华有一天会识破自己的真面目。假如艾德华得知自己最敬重最亲近的人是一个窃贼,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平日里最宠爱自己,像父亲一样照顾自己的罗宾,居然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江洋大盗,得知这件事的艾德华想必不仅仅会大吃一惊,还会大失所望吧! 此外,生长在一个盗贼世家中的艾德华,或许血液里就渗透着江洋大盗的特质和禀赋吧!因此,罗宾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对艾德华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能让艾德华看出我的真实面目来!” 一次,罗宾拜访老警探盖利玛尔归来后,艾德华向他问道: “爸爸,你出去干什么了?” 罗宾告诉她说自己出去工作了,于是艾德华又接着问他: “爸爸,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罗宾不支一声,蒙混了过去,尽管如此,罗宾还是被艾德华那有所察觉的神情搞得心神不宁。 艾德华的问话令罗宾十分惶恐,他甚至怀疑艾德华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谎言。而且,艾德华是一个聪慧机敏的小女孩,以她的睿智和直觉应该很容易就能看穿别人的真实身份。 还有一次,罗宾到警务办公室去找盖利玛尔警探商谈关于艾德华母亲的事情,回到家之后,艾德华也追问起了他的行踪。 “这个小女孩始终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可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大意啊!” 每当罗宾想及于此,他都会更加谨慎地审视自己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丝毫的漏洞被艾德华抓住。同时,为了防止艾德华对自己产生怀疑,罗宾大幅减少了自己外出的次数。然而,现实生活的窘迫还是迫使罗宾不得不重操旧业。这一天,罗宾终于重出江湖了。 艾德华住宿在学校后,罗宾有了可以随意外出的自由。然而,背着艾德华出去干偷鸡摸狗的事情,着实令罗宾的心中十分不安,因而他行动的时候也失去了往日的热情。 罗宾出门之后,先来到了贫民窟的一所小房子,这里是他租下来用来化装易容的地方。 30分钟之后,从这间屋子里面走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穷困潦倒的男子,与往日那个西装革履的罗宾判若两人。罗宾像一个无业游民一样在大街上闲逛着,片刻之后,他走进了博轮森林公园。 森林公园内有着郁郁葱葱的森林,因此附近的学校经常组织学生到这里来开展课外活动。 “假如艾德华的学校也组织学生们到这里来活动的话,说不定能见到她呢!” 罗宾想到这里,便将帽檐压低了一些,更加警觉地朝前走着。 没过多长时间,罗宾开始为自己的过度紧张而感到好笑,他的容貌毕竟已经经过了一番乔装改扮,因此艾德华是不可能认出他来的。 罗宾步行穿过森林公园,途中经过了塞纳河畔,这条著名的河流从巴黎的市区曲折流过,为这座古老的城市平添了几分秀丽的风光。 最后,罗宾来到了胜捷满森林,这座森林坐落在巴黎的西部,是很多人散步的场所。而罗宾也打算将他作案的目标锁定在这座森林里的某个人。 罗宾乔装成一位面黄肌瘦的无业游民,此时正缓慢地在森林中行走着。就在这个时候,两个看起来像日本人的青年自森林深处走了出来。 这两个人的附近并没有其他的人,因此他们一边散步,一边叽哩咕噜地进行着交谈。罗宾不懂日语,因而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两个人很可能是日本大使馆的武官。” 或许是由于经常佩剑的缘故,这两个年轻人的左肩要稍稍高于右肩,而罗宾也正是根据这一点推断出二人的身份的。 “如果真是武官的话,他们的身上应该没有多少钱。” 不过,由于这里游人稀少,为罗宾提供了一个作案行窃的绝佳良机。只见罗宾慢慢地朝那两个人靠近过去,就在即将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罗宾瞅准时机将手伸进了其中年纪稍大的那个人的口袋。 然而,与此同时,罗宾也遭到了重重的一击。一阵剧痛袭来,罗宾还没来得及惨叫一声就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过了几分钟,罗宾苏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朝四周环视,只见那两个日本武官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罗宾用手撑地,想要站起身来。然而,小腹处的疼痛感却使他难以立刻站起。 “真是晦气,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罗宾自怨自艾地慢慢抬起头来,突然发现自己的胸前有一些白乎乎的东西。罗宾仔细观瞧,发现那是两张面值10法郎的钞票,这令罗宾不由得大吃一惊。 罗宾把两张钞票拿在手中,发现其中一张的上面写着字: 救济 “上帝啊!”这两个字大大出乎罗宾的意料之外,他再一次环顾四周,哪里还有那两个日本武官的身影?罗宾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 “那两个日本武官看我如此穷困潦倒,便对我施以了救济。”罗宾想及于此,眼泪不由得从眼眶中滑落了下来。 “那个日本武官给了我重重的一击,令我昏倒在地。随后,他们把我身上翻了个遍,但却发现我是如此的一贫如洗,因此救济给了我20法郎。他们二人料到我很快就能苏醒过来,因此将两张钞票放在了我的胸前,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罗宾很快便想到了那两个人的良苦用心,他一面摩挲着自己的小腹,一面一瘸一拐地在森林中行走着,心中充满了感激。 “我的小腹遭受到了重重的一击,然而,那个人所使用的招数却并非拳击里的拳术。那么,他使用的是什么拳法呢?我今后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那样的拳术。” 罗宾的心中如此想道,然而小艾德华的心中此时却充满了孤独感。 “不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去了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她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接我,难道她就真的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吗?” 虽然艾德华的父亲去世之时她还年幼,尚不记事,但是,几年前那次与母亲分别的一幕却至今仍然深深地铭刻在她的心中。她总是能够回忆起自己与母亲在公园里分手时的情景,而自那次分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同母亲见过面。 “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找我?每当她外出办事的时候,她总是会让我待在附近等她回来。每次要和我分开的时候,妈妈总是事先与我约定好回来的时间,然后准时返回。即便是迟到了,也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小时的时间。然而那一次,妈妈迟到了一个小时也没有赶回来。没过多久,天上就开始下起雨来,我当时感觉冷极了。万幸的是,爸爸很快来到了我的身边,并将我领回了家。可是,他终究不是我的生身之父。上帝啊,妈妈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我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我真想躲在她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天哪,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再次与你相见呢?” 艾德华每次在从学校回罗宾家的路上,都会亲眼目睹到很多对母女在一起的情景,这就让她不得不回想起自己的母亲来。 那条小白狗迭戈,在圣梦黎加院长的特许之下,也可以被艾德华带进学校。而迭戈在学校里也颇受艾德华的同学的宠爱。迭戈的陪伴是唯一能够使艾德华得到快乐的源泉,然而,母亲至今杳无音信,还是令她不免感到伤感寂寥。 每当艾德华的同学们谈论起自己的母亲时,艾德华都会迅速地躲到一旁。久而久之,同学们都察觉到了这一点,只要有她在场,同学们都绝口不提自己的母亲。 心思细腻的艾德华也自然察觉到了同学们对自己的呵护和好意,并曾为此感动得暗自落泪。 这个学期转眼就要过去了,卡梅会的会长来到了学校,与她同来的是一位三四十岁的修女。会长和修女先到教室去观看了学生们上课的情况。当她们来到艾德华所在的班级时,那位修女见到艾德华后便不由自主地尖叫了起来,不过,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然后一言不发地跟在会长的身后离开了。 不过,艾德华早已发觉了有一位修女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因此她不由得心慌意乱起来。 下课的铃声响了起来,一个女学生受到院长的差遣来到艾德华所在的教室。只见她不知与艾德华的老师说了些什么,随后老师便对艾德华说道: “艾德华,有人来找你,你跟着她去吧!” 听了老师的话,艾德华感到十分疑惑不解,但她还是不言不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跟着那位女生走出教室,来到了走廊上。而在艾德华看来,今天的走廊居然比往日长了好几倍。 随后,她们来到了院长办公室的门前,那个女学生朝艾德华点了点头,示意她进去。艾德华的心不由得开始了一阵剧烈的跳动,手也颤抖起来,不过她还是敲响了门。 “请进!”院长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艾德华小心翼翼地走进门去。只见三位女士围坐在圆桌旁,她们分别是院长、会长以及那位修女。 “艾德华,请坐到这里来。”院长十分和蔼地示意艾德华坐到她所指的一个空座位上。 艾德华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要知道这可是她第一次走进院长办公室呢。 坐在艾德华对面的是那位修女,她此刻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艾德华,而双眼中则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你叫什么名字?”修女用颤抖的声音问艾德华。 “艾德华。”即便是这样简短的回答,艾德华的声音也是发颤的。 “果真是这样……十年前,你是不是在博轮森林公园走失了?” “不错,那是一个下雨的傍晚。” “你的身边有一条白色的小狗吗?” “是的,它的名字叫作迭戈。” 这时,修女十分激动地站起身来,一下子将艾德华搂在了怀里,随后呜咽着说道: “孩子,我的女儿……” “妈妈……”艾德华也真切地呼唤了一声,之后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待在妈妈的怀里尽情哭泣。 院长一边在胸前划着十字,一边念念有词: “阿门,上帝保佑,阿门,上帝保佑。” 几天之后,一个身着黑衣白帽,修女打扮的人前来拜访罗宾。 “我是艾德华的母亲。” “啊!你是……” 由于事出突然,罗宾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么,那么你就是……” 罗宾的口中终究没有说出“江洋大盗”这个词来。 “不错。”这位修女的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我就是以前的江洋大盗卡诺吉尔,说起来真是令人不堪回首啊!” 罗宾愣了愣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破尴尬的气氛。在这段时间里,罗宾回想起了法庭宣判时女大盗卡诺吉尔那一番发自肺腑的陈述,接着,他又看了看眼前的这位修女,真是世事无常,一切都有可能。 “那么,你现在已经金盆洗手,弃恶从善了……” “是这样的,在卡梅会长的帮助下,我已经痛改前非了。会长赐给我的教名是贝诺黎加。” “感谢上帝!要是艾德华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会多高兴呢!我这就打电话到学校去把她叫回来见你。” “不必了,我和艾德华已经在学校见过面了。她告诉我说,是你将她从饥寒交迫的困境中领回了家,因此对你感激万分。而且,假如我当时顺利地找到了艾德华,或许我仍然会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执迷不悟,并且继续干着伤天害理的事情。 “承蒙你的帮助,我的女儿有了一个温暖的家。我当时四处寻找她,可始终不见她的踪影。直到有一天,我终于翻然悔悟,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后来,法庭判处了我十五年的有期徒刑,在服刑的第十个年头,由于表现良好,我被提前释放了。出狱之后,我立刻就去了卡梅会,从而成为了一名修女,随后便在会长的谆谆教导下刻苦修行。然而,我和女儿能有重逢的这一天,全是拜您所赐,您对我们母女俩的恩德,我们将永远铭记在心!” 卡诺吉尔的一番话语,让罗宾听得热血沸腾。 “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你和艾德华能够重逢,我真替你们高兴,同时我也相信你们今后一定会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事情是这样的,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的下半生要为上帝而活。因此,我恳求你能够继续收留艾德华,帮助她成长为一个诚信善良的好女孩。” “你想错了,我并非你想象中的那种正人君子,我的真实身份是被人们称为‘侠盗’的亚森·罗宾。” “你说什么?你是……” 这一回轮到卡诺吉尔吃惊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们母女俩的大恩人居然是一个盗贼。这样的事实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我也是个罪孽深重的人,所以,天真无邪的艾德华不应该生活在我的身边。我想,还是让她回到你的怀抱之中吧,只有这样她才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等到艾德华在圣梦黎加女子学院毕业后,可以继续深造去念大学,也可以留在母校当老师。不管艾德华是继续深造还是留在学校当老师,我都恳求你能够继续收留她,而她长大成人后也要报答你的养育之情。我的这个想法已经得到了卡梅会会长的认同和许可。” “你这样说就让我觉得难办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怎么能够每天生活在贼窝里呢?”罗宾发自肺腑地说道,他的语气透露出一股孤寂伤感的意味。 “真是没有想到啊,父女二人相依为命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星期天,艾德华回到了罗宾的家中,听罗宾讲述了她母亲上门拜访的事情,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 “也就是说,我在完成女子学院的学业后,就要从爸爸的身边消失了?” “我之所以要做这样的决定,也是为了你打算。” “你真的就是那个侠盗罗宾吗?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是真的,我还有很多的部下呢。” “无论如何我也无法相信这一点,别让我离开你,我要永远待在你的身边。” “这是绝对不行的!” 一贯对艾德华宠爱有加的罗宾,这次换了一种无比严肃认真的态度说道。 “你应该待在你母亲的身边,学习她那种对上帝恭敬虔诚的态度,走上一条正途。因此,你绝对不能始终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在你完成学业之前,你可以继续住在学校,待日后上了大学后便与你的母亲一起过那种对他人有益的生活吧!” 尽管罗宾嘴上对艾德华冷酷无情,但他的内心却是无比难过哀伤的。 听完罗宾的一番话,艾德华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因为在她的心目中,罗宾就是对她无比慈爱的生身之父。然而,一想到自己即将与罗宾永远分别了,伤感便一阵阵地向她袭来,因而泪水就止不住地掉落了下来。 这时,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罗宾与艾德华一同走上街头,街上此时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只见两三个人站在街口的停车处,他们的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如同雪人一般。 罗宾与艾德华来到一辆马车前,这辆马车的车厢顶部也堆满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罗宾将艾德华搀扶上车,马车缓缓行驶起来,罗宾屹立在雪中与她挥手告别。艾德华则双手紧握马车护栏,目不转睛地望着罗宾。 罗宾没有将雨伞撑开,而是任由鹅毛般的雪花飘落在他的头上和身上。 “艾德华,别了。” 罗宾在内心里暗暗说道,眼泪也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我就这样与我心爱的艾德华分别了,今生今世再也不能与她相见了。” 这时,一种凄凉哀怨的心绪占据了罗宾的心头,他眼睁睁地望着艾德华乘坐的马车离去,直到那辆马车渐渐地在雪中变成一个黑点。 罗宾将衣领竖了起来,低垂着脑袋,默默地走回了家。罗宾按响了门铃,比克娣娃走出来开门。 “少爷,你一定冻坏了,快进来,我已经把炉火生起来了。” 接着,比克娣娃如同照顾一个孩子似的帮罗宾脱去了外套。罗宾对她说道: “比克娣娃,我们很快就要搬走了。” “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匆忙地搬家呢?” “因为我再也不能见艾德华的面了。” “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她很快就要上大学了,会非常的忙。” “可是,上大学后也可以经常回家来看看啊!” “不,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她要去她母亲那里。” “啊,艾德华找到她的母亲了,这真是太好了!她的母亲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的母亲是卡梅会的修女,所以艾德华要去同她的母亲作伴。” 比克娣娃与罗宾在一起生活了多年,因此对罗宾的禀性了如指掌。每当罗宾遇到令他不愉快的事情时,不管与他谈什么问题,他都会不置一词的,因此比克娣娃不再言语了,无可奈何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上帝啊,难道我就这样与艾德华永别了?” 一种难以名状的伤感涌上罗宾的心头,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孤单寂寞。 几天之后,巴黎香榭区的一家典当行失窃,放在保险柜内的300万法郎不翼而飞。 这家典当行的经理是一个无比贪婪的奸商,一旦有典当东西的顾客在第一天没有将物品赎回,他便会立刻出售。此外,他还放高利贷给那些急需用钱的人,因此穷苦的百姓都既痛恨他又害怕他,大家常常气愤地抱怨说:“他哪里是个人,分明是个衣冠禽兽!” 还有人说:“那些放在保险柜中的巨款,都是穷苦百姓们的血汗钱。” 然而现如今,这家典当行被洗劫一空了。警方得知此事后立刻派出警力赶到现场,然而却没有取得丝毫的进展。 老警探盖利玛尔也亲自率领部下赶来,一番勘察搜索之后,他也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 “肯定是那个人干的!” 对于本案的真凶,盖利玛尔其实早已心知肚明。 门窗安装得再严密也起不到丝毫的作用,而保险柜是被人用万能钥匙打开的,装满300万法郎的钱袋子就这样不翼而飞了,只留下一个外面印有“A.L”的空袋子,里面还有一只在不停爬动的甲壳虫。 “这个臭小子,这是在向我示威啊!” 老警探盖利玛尔随后发布了紧急命令,挖地三尺也要把罗宾给找出来。然而,罗宾与比克娣娃此时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警方在进行了一番紧密的搜查之后,仍然找不到丝毫的线索。 又过了几天,卡梅会的慈善箱内突然出现了300万法郎的现金,上面并未写明捐款人的姓名,因此这笔钱是谁捐的便无从知晓了。 之后,卡梅会四处打听捐款人的姓名,但始终一无所获。后来,他们将这笔巨款投入了扶危济困基金之中。 此时,艾德华也成为了卡梅会的一员,而她的教名是蒙丽加。 每天的早晨、中午、傍晚三个时间,艾德华都会来到她母亲贝诺黎加的房中,与母亲一起做祷告,一起朗诵《圣经》。母女二人正是以对上帝的虔诚信仰为纽带,从而长久地生活在一起。 这一天的傍晚时分,贝诺黎加正在房中聚精会神地祷告,以至于连蒙丽加走进来她都没有发觉。 进门之后,蒙丽加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贝诺黎加祷告完毕,站起身来,用满含热泪的双眼注视着蒙丽加。 “母亲,您在做什么祷告?”蒙丽加首先发问道。 “一个不幸者的美好灵魂。” 贝诺黎加用轻柔的声音回答道,然而,她内心中的悲伤之情却不经意地流露了出来。 “不幸者……他是什么人?” “他就是你的父亲,慈爱善良的博若雅尼先生。” “啊,他就是……” 蒙丽加的话只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实在不想说出“B·博若雅尼”正是罗宾的化名。 “是的,就是他的灵魂。” 说到这里,贝诺黎加显得十分悲伤,但又平静地继续往下说道: “他的心地是那样的善良美好,可又总是十分孤独,在他看来,他命中注定就要成为一个窃贼。然而,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那么的光明磊落,即使是最绅士的君子也无法与他相提并论。他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对恶人施以最严厉的打击。从社会道德的角度来看,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江洋大盗,然而,他那善良的心地却使得他即使站在上帝的面前也问心无愧,完全有理由得到上帝的赞美与祝福。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却或许使他无法升入天堂,这令人既感到同情又感到可怜,我不愿意见他死后步入地狱,所以我才会这样不厌其烦地为他做祷告。为他向上帝祈祷,希望他有一天能弃恶从善,希望上帝能宽恕他的罪行,同时也保佑他平安喜乐。” 贝诺黎加说完这些话,便目不转睛地望着女儿。 蒙丽加似乎听明白了母亲的话,点点头然后说道: “母亲,我也要为这个父亲做一次祷告!” “好,母亲与你一起做。” 于是,母女二人跪倒在地,双手交叉在胸前,闭上双眼,开始默默地祷告,一直做到深夜时分。 15·4·2之谜 “我一接到你发的电报就匆匆赶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位老人刚一走进公寓二楼的房间就开始唠叨起来。他的双腿颤抖着,嘴里已经没有一颗牙齿了,样子虽然看起来毫不起眼,可他的神态却始终是那样地高傲,似乎是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他穿着一件陈旧的、褪了色的黑色衣服,头上戴着一顶破烂不堪的帽子,简直就像是一个叫花子。而且,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谁呀?你究竟是什么人?” 推理小说家卢布朗被这个突然从门外闯进来的老人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身来。可是,当这个老人“扑哧”一笑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 “哈哈,罗宾,原来是你啊!” 像往常一样,罗宾的化装技术还是那样地高超,如果不是卢布朗想到是自己发电报让他来的,他或许一直都无法辨认出眼前的这个老人就是他的挚友罗宾。 “你那封电报发得那么突然,让我不得不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匆匆忙忙地就赶来了。说吧,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 “说来也没什么,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然而,我总是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那就说来听听嘛!”罗宾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腰板也挺直了,一点也不像刚才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怪盗绅士的庐山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 “好的,我们先来看看这幅油画吧。” “我的天啊,这也算画吗?你是从哪个垃圾箱里捡来的?” “这是我买的啊!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是我一眼就相中了这个相框,所以就把它买回来了。” “你在哪儿买的?” “在塞纳河边上那家龌龊的旧货店里。当时,它就像一个废物一样被丢在了墙角,上面落满了灰尘。” “喔,这个画框还是不错的,可就是画的太差劲了。”罗宾倒退了几步,歪着脑袋仔细地打量着这幅油画,然后说道:“哎,这幅画太烂了,画的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一座陈旧庭院的一角,不过嘛,运笔倒是很讲究的。但这却是外行欣赏不到的东西。比如说正面的希腊圆柱,前面是用石头所做的日晷和池塘,还有文艺复兴式屋顶的凉亭,废弃的古井,长满了青苔的石凳和石阶,这些都成了画中的摆设。只是作画之人的手法拙劣得让人不敢恭维,画面虽然十分华丽,可是却不具备一丝一毫的艺术性。”罗宾酷爱艺术,对于画作的鉴赏力,他毫不逊色于最顶尖的专家。 “这幅画画得究竟怎么样,我是看不出来的,我只是觉得它的画框非常有价值,所以就把它买了下来,而且,价格是十分便宜的,我想,它的年代应该很久远了吧?” “什么?年代久远?它应该是1800年左右的东西。” “喔,如此说来,这幅画左下方的数字并不代表画作的创作时间?你看,这里不是用红笔写着15·4·2吗?一般在落款的时候,前面的数字都会省略。所以,这个‘2’很有可能指的就是1802年吧?也就是说,15·4·2意味着1802年的4月15日。” “不错……很有可能是这样的……”罗宾一边支支吾吾地回答,一边努力地思索着。 “你认为这件事情非常蹊跷,还特意拍电报把我叫过来,可是,我认为它一点儿也不奇怪啊!” 卢布朗从墙角取来了一架带三脚架的望远镜,支在窗户前,调好焦距,对准了对面一家公寓的二楼窗户。 “喂,罗宾,你快来看啊。” 罗宾满腹狐疑地把眼睛凑到了望远镜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惊叫道:“啊!真是奇怪,和这幅画一模一样!同样的油画,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在油画的左下方也写着红色的‘15·4·2’,那间房子里究竟住着什么人?” “一个单身女人……丈夫不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离婚了,她带着一个非常年轻的小女孩。这个女人终日在家里做女红,母女俩就以此勉强度日,总而言之,她们的生活是非常清苦的。” “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知道,她叫璐仪丝·戴玛。” “哦?姓上有‘戴’字,说明不是普通的姓氏,祖上不是贵族或骑士,那就是大农场主。不然的话,普通人家是不准在姓上冠以‘戴’字的。” “不错,我想起来了。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戴玛家很有可能就是在法国大革命时期被革命军送上断头台的那家大农场主。” “不错,当时的史书上也曾经有关于戴玛家族的记录。” “据说这个女人就是被送上断头台的大农场主的孙女。这样一来,4月15日这一天,对她来说仿佛是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日子,而且,今天就是4月15日啊!” “喔,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我才特意把你叫过来的。” “4月15日不就是两幅油画上的落款吗?对璐仪丝·戴玛来说,这个日子又有什么特殊意义呢?”罗宾似乎对这个问题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这个整日都在做女红的妇道人家平日里都特别繁忙,只是到了4月15日这天,她从一大清早就开始精神恍惚,她会放下手中的活计,一直打扫房间,并且不让她的女儿去上学,然后,到了10点钟的时候,她会带着女儿出门,直到天色很晚时也不见回家。她究竟到哪里去了呢?我无从知晓,然而,每到4月15日这天她都会这样做,年年如此。不管是倾盆大雨,还是狂风大作,她都会出门,完全不受天气的影响。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不错,确实很奇怪。” “现在,有两幅一模一样的油画,一幅是我从旧货商店里买来的,而另一幅似乎是璐仪丝家传的。而且,两幅油画的落款完全相同。另外,每到4月15日这天,璐仪丝都会出门,且风雨无阻,一整天都不会回家,把这些加在一起,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为什么不呢?当然蹊跷了……可是,她究竟到哪里去了呢?你不清楚吗?” “不清楚。她一向都是沉默寡言的,而且,出门的时候也从不和门房说。由于一年只有一次,所以任何人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再说了,每次也只是在4月15日这一天,也难怪不会有人注意到了。” “如此说来,发现这个奇怪现象的人只有你一个了?” “或许是吧。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有注意她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然而,就在我买到这幅画的第二天,一个偶然的机会使我看到了对面的房间里也有一幅一模一样的画,出于好奇,我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何止是相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我当时就大吃一惊。而且,更为巧合的是,那幅油画的落款也是4月15日。由于她每年出去的日子是在4月份,因此我就猜测是15号,而今天刚好就是15号。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的话,我想她的外出必有隐情,所以才特意把你请过来。” “现在我全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这里盯着她,看她今天到底会不会外出?” “不错……喔,你来看,她们已经准备要动身了!”卢布朗不禁叫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约有七八岁年纪的小女孩从对面的公寓大门口走了出来,衣着华美,满脸喜悦,接着,那个叫璐仪丝的女人也走了出来。她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修长,尽管面容非常清秀,可是却蒙上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孤寂。再加上终日在家里做活,所以脸色显得十分苍白。她的衣着朴素而大方,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 女儿拉着她的手,冲她撒着娇,她则面带微笑地看着女儿,看起来,这是一位非常疼爱孩子的母亲。 璐仪丝朝着左右两边看了看,然后拉起女儿的手,走下了台阶,朝对面的马路走去。 “喂,跟上她们!”罗宾迅速地抓起了帽子,两个人连忙下楼而去。 璐仪丝和她的女儿走在前面,罗宾和卢布朗则紧随其后。没过多久,她走到了一家面包房前,买了一些面包,然后放进了女儿拎着的篮子里,接着,她们慢慢地走向了爱德华广场,然后又穿过了广场,越过科笛贝大街,最后,她们朝柏茜大道走去。 “她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别啰唆了,跟着就是了。”罗宾不耐烦地说道。这个时候,他就像是一头正在捕食的猎犬,全神贯注地跟踪着这对母女。 不一会儿,璐仪丝母女就来到了勒意诺亚大街,这条大街十分清净,南面有一处缓坡的山地,这里是富人居住区。街道的两侧排列着古老的建筑,树木枝叶茂盛,宁静整洁,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显得静悄悄的,静得让人感觉到喘不过气来。山地的下面就是塞纳河,在太阳的照耀下,河水波光粼粼,犹如一条银色的长飘带。 璐仪丝拉着女儿的手,走上了塞纳河边的一条下坡小路,罗宾和卢布朗仍然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这条小路非常狭窄,坡度很陡,而且有很多的转弯,街道两旁的建筑错落有致,高大的院墙上插着碎玻璃。 这座高大院墙的正中间有一个小门,母女二人走到门前,停了下来。璐仪丝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比普通钥匙长很多的钥匙,用它把小门打开了,带着女儿直接走进了那座院子,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小门里。 “喔,这座老宅非比寻常,里面肯定有鲜为人知的东西。”罗宾一边嘟囔着,一边在那个小门边上仔细地观察动静。院墙内古树参天,苍凉幽静。 “这可真奇怪啊……可是,她既没有左顾右盼,也没有观察一下四周的情形,好像没有想到有人在跟踪她们一样,如果照这样看来,又好像没有什么秘密。但是,仍然有一点可疑之处……总而言之,不管怎么说,先去小门那边看个究竟再说。” 就在罗宾和卢布朗两个人正要从隐身之处出来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于是,他们立刻又退回了隐身之处,回头一看,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迈的乞丐蹒跚而来。两个乞丐从他们藏身之处的正前方走过,来到小门的前面,站住不动了。然后,这个男乞丐也拿出了一把与璐仪丝一般大小的钥匙,开门进去了,而那个女乞丐紧随其后,也跟着进去了。 “你看清楚没有?两把钥匙是不是一样的?” 他们进去之后就把门锁上了,而且,每当小门打开的时候,总会伴着“吱吱”的响声。由此可见,门上的合页已经年久生锈了,这或许是一年只来一次的缘故吧! “而且每回都是4月15号。” 就在两个人小声嘀咕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汽车的声音。他们回头一看,只见院墙边停着一辆汽车,车门已经打开了,从里面走下来一位年轻的女士,怀里面抱着一条小狗。这位女士面容姣好,衣着时尚,手上戴着一枚镶嵌着宝石的戒指,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全身珠光宝气。她满头金黄色的头发,嘴唇上抹着浓浓的口红,睫毛很长,非常迷人,如果从打扮上来看,不是女歌星就是女演员。总之是一个非常妖冶时髦的女子。 然而,如果仔细观察,你就会发现宝石戒指和珍珠项链都是假货,她虽然穿得高贵无比,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招摇过市的庸俗女子。她也拿出来一把大钥匙,用一只手把门打开,而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抱着小狗,然后走进了那个小门里。 “喔,越来越让人觉得可笑了,一个清贫的单身女人、一对年迈的乞丐、一个三流女歌星或演员,这群人可真是奇怪啊!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哦,又有人来了,千万别让他们看见了,不然的话,可就要糟糕了。”罗宾把卢布朗又拉回到了隐身之处。 两个人定睛一看,这次来的是两个老妇人。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身体非常瘦弱,但长得非常相像,估计是一对姐妹。 没过多久,又有一个穿着工作服、好像在什么富贵人家当马夫的人走了进去。紧接着的是一个士兵模样的人,身上穿得脏兮兮的,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毛衣,显得非常臃肿。最后来的是一个工人,他的后面还跟着五个家人。这些人每个都是面黄肌瘦,如果不是生病了,就肯定是食不果腹。 总而言之,走进院子里的人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神秘人物,而且,他们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拎着篮子,或者是夹着一个破旧不堪的包,包里面放着饭盒,饭盒里装的都是食物。 “这些人都是来郊外游玩的!”卢布朗小声地对罗宾说道。 罗宾摇了摇头,回应道:“看起来不像,这座古老的房子里面肯定有秘密。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到这里聚会呢?他们来干什么呢?如果不进去看看的话,我们永远也无法知晓这个秘密。” 两个人来到院墙根,抬头向上看去,围墙实在是太高了,根本不可能越墙而过。他们又推了推小门,小门纹丝不动,显然已经从里面反锁上了。 “我们得想个法子进去。”就在他们绞尽脑汁想主意的时候,小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工人家的小男孩。两个人又连忙藏身在大树的后面,小男孩飞快地从他们的身旁跑了过去。然而,没过多长时间,他就抱着两瓶水回来了。 “哦,原来是去打水了,看起来老宅子里没有饮用水。”罗宾低声地说道。 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大钥匙,把门打开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罗宾从树后面走了出来,装作溜溜达达的行人靠近小门。那个男孩看了罗宾一眼,也没有在意,掉头进门,然后随手把门带上了。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罗宾飞快地窜到了门前,拿出一柄小刀,把刀迅速地插进了锁孔里,如此一来,即便是从里面将钥匙插入也无法再把门反锁住了。男孩把钥匙插进了锁孔,转动了几下,在确定锁住之后,他拔出了钥匙,朝院子里面走去。 罗宾听到那个小男孩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对他的同伴说道:“卢布朗,快过来!这下好了。” 罗宾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把门推开,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院子十分宽阔,种着很多树木,枝繁叶茂的。两个人藏身在了草丛中,伸出头向里面望去,不由得大吃一惊,两个人被眼前看到的景致惊呆了,原来这个院子里面的景色与那两幅油画上画的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啊?”罗宾揉了揉眼睛,疑惑地问道。而卢布朗的心中则产生了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 这座庭院与油画上画的完全相同,建筑也毫无区别,而且,今天的日子与油画的落款日期也一样,是4月15号,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人凑在了一起,难免不会让人感觉到疑点重重。罗宾和卢布朗两个人始终藏在草丛里,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前方。这个时候,先前进去的那些人已经分别落座了,开始享用午餐,有的人坐在石阶上,有的则围坐在石凳旁。 璐仪丝母女二人的旁边坐着工人一家人和一对乞丐模样的老夫妇。马夫、士兵、胖子和那对纤弱的姐妹则把报纸摊开,把火腿、奶酪饼和鱼罐头放在上面,开始吃了起来。唯独那个怀里抱着小狗的年轻女子没有吃任何东西,独自在那里哄着她的小狗。所有人都背对着她,似乎是不太想和她说话。看到这个情形,璐仪丝或许是觉得有些不忍了,于是拿出了几片三明治给她吃,接着,那一对年老的姐妹也分给了她一些食物,而那个士兵则谄媚似的来跟她搭讪。 “那个年轻的女子好像和其他人不是一路的,要不然就是和别人相处得不太融洽……喔,我们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罗宾侧身对身旁的卢布朗耳语道。 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是下午一点半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些人吃完了午饭,女士们聚在一块交谈了起来,而男的则坐在一旁吸烟。女士们围坐在那个抱着小狗的年轻女人旁边,专心致志地听着她说话,而这个女人则在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现在就很明显了,这个女人与他们也是一路的,只是与他们不太合得来罢了。你瞧,她吃得多香呀!”罗宾低声地说道。 这个时候,孩子们就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玩耍,一会儿翻着跟头,一会儿又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然而,没过多久,就传来了一声呼喊声,孩子们纷纷向古井那里跑去。听到这声叫喊以后,那些女人们立刻站起身来,拼命地向古井奔去。 “啊,很有可能是孩子失足掉进井里了。不,也有可能是他自己跳下去的。不错,是自己跳下去的,我刚才看到两个孩子中那个年龄较大的把脚伸进了井里。”罗宾告诉卢布朗。 是失足吗?不,他是故意跳下去的。其他的孩子大声地叫喊着,那几个男人走了过来,用绳子和吊桶七手八脚地把他吊了上来。 于是,那个工人模样的男孩顺着绳子从井里爬了上来。由于这个井是一口枯井,所以男孩的身上一点也没有湿,只是膝盖和胳膊上粘了一些红色的泥土。 男孩刚一露面,大人们就一拥而上,而那个士兵模样的人最为敏捷,他抢先一步,一把抓住了男孩,想要把他带到后院去,然而,胖子和马夫却拉住了他,似乎是想要从他的手中把孩子夺过来。 另一边,乞丐夫妇、年迈的姐妹俩和工人夫妇都在叫喊着,一起跑过去想要抱起孩子,众人拉拉扯扯,乱作一团。 而这个男孩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一缕一缕的,现在只剩下一件衬衣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男孩蹲下身子,捡起了那件已经被扯得不成样子的衣服,从人缝里挤了出去,飞快地跑开了。士兵的手中还拿着男孩的裤子,嘴里骂骂咧咧的,还想要把那个孩子追回来,可是,那对年迈的姐妹却把他缠住了,她们在抢夺他手里的那条裤子。 “这是一群疯子!”卢布朗惊悚地说道。 “不,不!远没有那么简单。”罗宾沉吟道。 “可是,他们的行为与疯子何异?” 罗宾没有作出回答。 这个时候,那个穿着时尚的金发女郎用胳膊夹住小狗,也向那个只穿了一件衬衣的男孩追去。而那个男孩则连哭带叫地从罗宾和卢布朗的身旁跑过,两个人你跑我追,像疯了一样绕着草丛跑了好几圈。最后,男孩跑到了他母亲的身旁,一头扎进了母亲的怀里,痛哭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呀?你看你把孩子都吓成什么样了?”男孩的母亲气愤地说道。金发女郎在一旁喘着粗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又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从一开始,璐仪丝就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疯狂的举动。直到大家从癫狂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她才和其他人一起坐了下来。大家用充满敌意的目光互相对视着,就这样,大家谁也没有说话,一直呆坐到了日落西山,他们仍然纹丝不动。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们或许是在等什么吧?”卢布朗对罗宾说道。 然而,陷入到沉思中的罗宾仍然没有吱声。 快到下午17点的时候,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那个胖子看了看手表,士兵和工人也同样看了看时间,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然而,最终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到17点20分的时候,这些人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这些人的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女人们则跪下来祈祷,有的还流下了眼泪。 金发女郎和那个乞丐老妇人抱在一起,大声地哭了起来,璐仪丝则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伤心地亲吻着她的脸孔,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喂,卢布朗,我们该离开了……”罗宾小声地说道。 “喔……再看一会儿吧……看看他们……” “不,那些人就要从里面出来了,如果不在他们出来之前离开,我们会被发现的。”于是,罗宾和卢布朗蹑手蹑脚地从小门走了出来。门外就是勒意诺亚大街,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两个人默默地走在街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安静地走了一段路程之后,罗宾说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要卢布朗等他一下,接着,他走到了古宅后面的一栋房屋前,向门房问了些什么,然后走了出来。 来到大街上,罗宾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和卢布朗上了车。 罗宾对司机说道:“去久勒街34号。” 久勒街34号是一座公寓,一楼是公证人布朗吉办公的地方。 两个人没有耽搁,立刻敲门进去。 布朗吉先生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绅士,约有四十五六岁的年纪。 “我是一个退役的陆军上校,名叫加尼俄。我想要修建一座别墅,正在寻找合适的地方,我听说勒意诺亚大街附近的空地是委托您代管的……” 布朗吉在弄清了面前这位先生的来意之后,便说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可是,那个地方是不卖的。” “哦,原来如此。可是我听人说,那个地方正打算出手呢。” “不,我想您肯定搞错了。”说着,布朗吉从壁橱里面拿出来一幅油画,接着说道,“先生所说的是不是画上的这个地方?”接着,他把油画铺在了桌子上,回过头来,面对面地看着罗宾和卢布朗。 当卢布朗看到这幅油画的时候,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幅油画与自己买到的那幅完全一样。这样一来,自己已经看到过三幅一模一样的油画了……这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卢布朗呆立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然而,罗宾却好像从来也没有见到过这幅油画一样,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哦,是的,这幅油画是那个地方的写生画吧?画得真是惟妙惟肖呀!” “这个地方的产权属于戴玛家族。”布朗吉指着油画说道。 “那么,戴玛家族是?”罗宾装作非常好奇地问道。 “戴玛是大革命时期被送上断头台的一个大农场主。这片土地只是他一大片田产中的一部分,从前,他有很多的土地,后来,迫于生活上的压力,那些土地都被他的后代一块一块地卖掉了,现在嘛,就只剩下这块空地了。可是,对于这一块地,戴玛家族却怎么也舍不得卖掉,说要保留下来,不允许任何人侵占它。”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说起来也很奇怪。” “那么,您可以说出来听听吗?” “当然可以啦。不过,这件事情倒像是一部小说,而我的手中则掌握着它的文字,在我心情愉悦的时候,我会拿出来读一读,可是,越读越觉得这像是一部年代久远的小说,真的非常有趣。” 布朗吉先生大有不吐不快的架势,饶有兴趣地继续说道:“在法国大革命爆发之前,戴玛家族的主人路易·艾哥烈波·戴玛察觉到形势不仅非常严峻,而且极为凶险,于是,他便假装要去瑞士的日内瓦看望住在那里的亲人,然后关闭了他的别墅,把佣人们打发回家,自己则带着独生子夏如鹿隐居在勒意诺亚的大宅子里。在此期间,只有一位年迈忠诚的女佣人在府中干活,他们在这个宅子里一住就是三年。由于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父子二人也就逐渐地安心了。然而,某一天的午饭过后,他们刚要睡午觉的时候,女佣人突然冲进了卧室,告诉他们说有一队士兵正朝住宅冲过来。听到这句话,路易·艾哥烈波一跃而起,急忙穿上一件外衣,面如土色地说:‘5分钟……只需要5分钟的时间就可以了,想方设法地敷衍他们一下。’他用嘶哑的嗓音对儿子嘱咐了一番,然后便向后院跑去。没过多长时间,革命军就冲了进来,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他抓住了。尽管他的儿子夏如鹿当时只有18岁,可也被送进了监狱。” “这件事情大约发生在什么时候呢?” “据说是共和历次年的芽月26日,推算起来就是我们现在的4月15号,也就是今天。”布朗吉望着墙上的挂历接着说:“总之,4月15号是路易·艾哥烈波·戴玛和他儿子夏如鹿被革命军抓住投入监狱的日子。三个月之后,也就是热月(11月)的上旬,路易·艾哥烈波被处死了,可他的儿子夏如鹿却一直被关在监狱里,是死是活成了一个谜。时间已经很久远了,所以也就逐渐地被人们淡忘了。随后,戴玛家族的家产全部充公了。” “戴玛家族的家产有很大数目吧?” “那还用说,可是,这个家族所拥有的如此巨大的一笔财产却不知所踪了。革命军政府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鬼,于是便派人调查此事。最终,他们发现戴玛家族在巴黎市的田产早在革命开始之前就已经卖出去了,而乡下的那栋祖传别墅以及不计其数的全银财宝也全被变卖一空。” “如此说来,他们家族只剩下勒意诺亚大街的别墅啦?” “不错。后来一个叫卜路哥的政府官员以非常低廉的价格把这栋别墅买了下来。过了很多年之后,夏如鹿几经周折才被放了出来,当他去找那个叫卜路哥的政府官员时,卜路哥非但拒不见客,还命令手下人把他轰走了。当时,夏如鹿非常气愤,所以就去法院控告卜路哥占据了他的居所,要求归还他的住宅,但是,这件事情拖了很久也没有个结果,夏如鹿心灰意冷,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不久之后,革命军政府被推翻了,到了拿破仑执政时期,卜路哥失去了庇护,这所住宅终于物归原主了。那一天大约是在1802年的2月12日,夏如鹿满怀喜悦地回到了他们家族的老宅子,然而,就在他快要到家的时候,或许是由于兴奋过度吧,他精神错乱、语无伦次起来,就像疯了一样,然后就再也没有恢复过来。” “哦,这真是太可怜了……那么,后来又怎么样了呢?”罗宾听得津津有味,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向前倾斜,接着问道:“那么,路易·艾哥烈波的妻子和女儿呢?也就是夏如鹿的母亲和妹妹又怎么样了呢?” “他妹妹的名字叫波琳,在日内瓦和她的表哥结婚了,可是没过多久就因病去世了,后来,他的母亲也去世了,夏如鹿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孤苦伶仃的,只有那个忠心耿耿的老佣人留在了勒意诺亚街的老宅子里照顾他。就这样,他们平平安安地度过了十年的时光。而这位忠诚的老佣人在1812年也撒手人寰。她在弥留之际请来了两个证人,留下遗言,遗言是关于一件重大的事情的,里面包含着一个秘密。她在遗言中是这样说的:‘在动乱的前夕,主人路易·艾哥烈波把金银财宝分装几个袋子运到了勒意诺亚街的老宅,可是,在主人被抓起来之后,那些袋子也随之一起消失了。据少爷夏如鹿说,他父亲在临终前曾经跟他说过,那些装满金银财宝的袋子就藏在院子里的日晷、古井和凉亭之间。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你们来看,这就是证据。’说着,老女仆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三幅油画。那些油画出自一人之手,而且一模一样,这幅便是其中的一幅。” “那么,画这些画的人究竟是谁?你知道吗?” “知道,他就是路易·艾哥烈波。” “你说什么?路易·艾哥烈波?” “不错,他在被送进监狱之后,凭着自己的印象,画了三幅相同的老宅写生画,打算留给妻子、儿子和女儿每人一幅。可是,他在画完这三幅画之后不久就被送上了断头台。然而,他的金银财宝究竟藏在哪里了,这就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遗言中只说财宝是在凉亭、古井和日晷之间,可是总让人觉得有些不现实,你说是不是?”罗宾认真地说道。 “不错,仅仅凭借着这些油画是找不出那些财宝的。在波琳去世之前,她就把这个秘密讲给了她儿子听,于是,她的孩子拿着一幅油画去古宅寻宝,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由于夏如鹿的神志已经不清了,所以,寻找宝藏也就失去了唯一的线索。然而,有一件事情却更让人感到惊奇。” 布朗吉得意扬扬地看着罗宾和卢布朗,仿佛在对他们说,“怎么样?够精彩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接着,他把烟斗点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实际上,最让人感到惊奇的就是夏如鹿怪异的行为,尽管他终日里足不出户,可是每年都肯定有一次会踉踉跄跄地走到院子里,有的时候坐在石阶上,而有的时候则坐在古井旁边的石凳上,神色木然地凝望着天空,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要不然就是在院子里胡乱找一圈。可是,这一天肯定是每年的4月15日,他在这天肯定会一直等到下午的5点27分,然后才失望地叹着气,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走回卧室休息。转天,如果你去问他昨天发生的事情,他会忘记得干干净净。看他的情形,好像是得了梦游症,又好像是神志不清的精神病人。到1820年,夏如鹿也去世了,然而,一直到他去世,他那种古怪的行为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在我看来,他肯定是从他父亲那里听到了某些关于财宝的事情,所以,虽然他的精神不正常了,他还依稀记得4月15日这天和宝藏的事情。” “不错,你的推理很有道理。”罗宾连连点头,“可是,夏如鹿去世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呢?” “他死了大约有一个世纪的时间了,在此期间,他的后人们一直都热衷于寻找那些宝藏,把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不仅如此,还把屋子里的很多死角都找遍了,然后又仔细地搜寻了古井的里里外外,可最终仍然一无所获,只能带着失望和遗憾离去。” “到目前为止,他的后人们仍然在寻找宝藏吗?” “不,那些人早就没有那份精神了。不过,在每年的4月15日这天,也就是一年一次的聚会时,他们都会如约而至,从天南地北赶到这座院子里,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在布朗吉说到这里的时候,罗宾朝着卢布朗使了个眼色,似乎是在告诉他说,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怪人就是戴玛家族的后裔。 “戴玛的后裔们现在过的生活都十分清苦,有些人甚至已经沦为了乞丐,然而,他们仍然认为财宝就藏在那座院子里,他们对此可以说是深信不疑。” “那些财宝现在还在那里吗?”罗宾问了一句。 公证人布朗吉则摇了摇头,说道:“我认为那是不可能存在的。而且,那个老佣人的遗言值得怀疑。尽管她是一个既勤快又忠诚的老人,可是她在弥留之际已经有一大把的年纪了,有些神志不清也在所难免。或许也有可能是生病发高烧而呓语连连,语无伦次。”说到这里,布朗吉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首先,在一个世纪的时间里,有好几代人先后在这个老宅子里搜寻过了,均无功而返。而且,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地方可以藏宝了。同时,也从来没有发现过藏宝图一类的东西。其次,假如宝藏只是钻石一类的东西,那么,有个很小的地方就可以放得下了,可那是黄金白银啊,又装了好几个大袋子,没有理由找不到啊!” “不错,路易·艾哥烈波所藏的财宝都是些黄金和白银。”罗宾赞同地说道,随后又陷入到了沉思之中。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你刚才说还有两幅与此一模一样的油画,是不是这样的?” “是的。像这样的油画,路易·艾哥烈波在监狱里一共画了三幅,这一幅是夏如鹿的后代寄存在前公证处处长戴波那里的。后来,在我接管这个公证处的时候,也就一起移交给我了;而波琳的后代,也就是一个叫璐仪丝·戴玛的孀妇那里还有一幅;至于第三幅嘛,我就无从知晓了。” 这时,卢布朗正想说第三幅在他这里,可他突然看到罗宾冲着他使了一个眼色,似乎是让他千万不要说出来。 “那么,三幅油画上的落款日期都一样吗?” “不错。” “可是,一天的时间里怎么能够完成三幅油画呢?” “是无法完成,所以,画上的落款日期并不代表着油画完成的时间,那一天是他被捕入狱的日子,要知道,‘15·4·2’说的是1802年的共和历4月15日。” “哦,原来这个数字‘2’代表的是1802年呀!”罗宾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想了又想,又继续说道:“我还想再请教您一个问题,如果想要解开这个令人费解的谜团,是否允许戴玛家族以外的人去考古呢?” “哦,原来你也想去那里寻宝呀。可以的,在此之前,很多人都曾经去过那里寻找宝藏,在我的前任——戴波当公证处处长的时候,曾有各种各样人的去老宅里寻宝,把院子弄得乱七八糟的,可是最后连一法郎也没有找出来。后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越来越多,寻宝之人蜂拥而至,使得戴波疲于应付。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向寻宝人收取一笔费用。” “多少钱?” “5000法郎,而且,假如找到了宝藏,三分之一归寻宝人所有,三分之二归戴玛的后裔。然而,现如今再也没有肯出5000法郎去寻宝的人了。” “不,这里就有一位。5000法郎,是吗?” “你说什么?你……” 罗宾二话没说,掏出了5000法郎,拍在桌子上,布朗吉用惊讶万分的眼神看着罗宾。 “那么,就请先生收下这5000法郎吧,然后给我写一张收据,并且有劳你通知一下戴玛家族的那些后代,就说请他们在明年的4月15号那天一定要到勒意诺亚大街的老宅子去。” “不,不需要通知,他们每年的这一天都会自动到那里聚会的。不过,为了确保不出任何的差池,我还是会分别致信给他们的。” 布朗吉当即写了一张收据交给罗宾,只见上面写道: 收据 今收到加尼俄上校先生现金5000法郎整。 以上这些现金是寻找戴玛家族老宅宝藏的手续费。加尼俄先生在老宅内享有寻宝的权利。只是在寻找到宝藏之后,加尼俄先生只能拥有宝藏的三分之一,而其余的三分之二必须交还给戴玛家族的后裔们平分。 公证人:布朗吉 罗宾把收据折好,装进了口袋里,然后同卢布朗一起离开了公证处。 “喂,罗宾,这么说你有把握了?” “一点也没有。” “那你这5000法郎不是打水漂了吗?” “可是,你不觉得这非常有意思吗?从现在开始到明年的4月15日,我们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我们可以好好地计划一番,哈哈,5000法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你真是愚蠢透顶!一个世纪以来,不知道有多少寻宝之人从那里空手而归。” “缺少合理的计划当然是找不到宝藏的,所以,我们必须要运用智慧和推理。首先要搜集各种各样的资料,然后再一起分析和讨论,如果我们这样做了,就一定可以寻找到宝藏。我们有的是时间嘛!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供我们慢慢地推敲和分析,我们还怕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吗?不,我们有365天,这是不是有些太长了?”罗宾用充满自信的语调说道。 自打从布朗吉的公证处离开之后,卢布朗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失去了罗宾的音信。不仅给他写信没有任何的回复,去他巴黎各处的秘密据点找他,门全部都上了锁,罗宾究竟去了哪里,任何人都不知道。 “这家伙可真是个大忙人啊,总是喜欢四处游荡,破那些离奇或者诡异的案子。”卢布朗在内心里不停地琢磨着。接下来,他一直都在寻找着罗宾的踪迹。 这一年,土耳其爆发了大革命。据传闻,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蒙面怪客在其中周旋,最终迫使土耳其的皇帝让出了皇位。而这个神秘的怪客,有些人说他就是怪盗亚森·罗宾。 没过多久,又有情报说罗宾在参与完土耳其革命之后去东方旅行了。总而言之,在这一年之中,卢布朗从来没有在巴黎见到过罗宾。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之间又到了这一年的4月15日。 “他今天总该露面了吧?”一大清早,卢布朗就盼望着能够见到罗宾那久违的笑容。然而,在用完早餐之后,罗宾仍然没有出现,又过了一个漫长的上午,还是没有他的影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时间已经过了12点,忧心忡忡的卢布朗离开了公寓,叫了一辆出租车,连忙赶往勒意诺亚大街的戴玛家族老宅子。 等他到了的时候,戴玛家族的后裔们已经全部到齐了,正聚集在大门口的地方,连布朗吉也早就来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加尼俄上校呢?”卢布朗还没有从车门里走出来,公证人布朗吉便跑上前来问道。 “上校还没有来吗?” “没有呀!” “这就奇怪了,他绝对不是那种不遵守约定的人。我在公寓里足足等了他一个上午,也没有见到他,我还以为他已经赶过来了呢。” “可是谁也没有见到过他啊!他们从早晨一直等到现在。”布朗吉指着站在门前的那些贵族后裔说道。 在那群人中间,卢布朗看到了璐仪丝·戴玛母女,看到了胖子,看到了那个浑身珠光宝气、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金发女郎。工人一家也来了,还有那对乞丐夫妇,年迈的姊妹……每个人似乎都等得有些疲倦了,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的情绪。 “我把上校的意思如实地转达给了他们,并且说这一次绝对不会让他们失望。他们听完之后都异常兴奋。哎,上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布朗吉也显得焦急万分。 就在这个时候,趴在门旁树上的工人的孩子突然高声叫道:“你们快来看啊!那辆电动车跑得真快呀!快看,太棒了!” “哦,不错,就像飞起来一样,哦,是朝着咱们这边开过来的。”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一辆电动车飞驰而至,后面卷起了一股浓烟。电动车停下来之后,从上面跳下来一个男子,头上戴着一顶皮帽,脸上戴着一副防风镜,手上则戴着一副大大的皮手套。 “哦,原来是加尼俄上校啊……”布朗吉大声叫道。 “上校……我们等你等得都快要急死了……” “让大家久等了,我感到十分抱歉。我坐的从马赛到巴黎的特快列车中途出轨了,一共死了12个人。所以火车晚点了,因此……” 罗宾一边向众人解释着迟到的原因,一边看了看手表,然后催促着大家:“哦,时间已经不早了,让我们赶快抓紧时间工作吧!” 大家打开小门,来到了院子里,罗宾走在最前面,直接朝着日晷走去。 日晷上早已布满了青青的苔藓,然而,它却仍然不失为一件非常卓越的艺术品。青铜铸造的古希腊神话星神肩上架着一块很大的大理石板,上面刻着时刻的分度线,呈半圆形。由于上面布满了青苔和灰尘,所以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些痕迹。在那块大理石上,爱神丘比特弯弓搭箭,展翅欲飞。那支箭的影子直接射到大理石的分度线上,用来表示时间。 罗宾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分度线,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柄小刀。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了下午2点的钟声,丘比特的箭影分毫不差地指向了大理石上的一条分度线。罗宾连忙把小刀插在了那条分度线上,然后把周围的青苔和灰尘打扫干净,清扫了一会儿,刀尖突然碰到了一个非常坚硬的东西,罗宾急忙把手指伸了进去,掏出来一个圆圆的东西,他把上面的泥土擦掉,然后放到了布朗吉的手掌心里。 “哦,这是……这是一颗……”布朗吉高声叫了起来。 一颗熠熠放光的大钻石赫然出现在了布朗吉的手中,大家都非常兴奋,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 罗宾继续用小刀挖掘着,没过多久,另一颗很大的钻石又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紧接着,三颗、五颗……一共挖出了十八颗大钻石,大家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大家来看看吧,这就是宝藏!”罗宾说道。 “这些钻石之中的三分之一归你所有。”布朗吉说。 “不,我不要。可是,承蒙各位盛情,却之似乎不恭。那么,我就拿一颗吧!”说着,罗宾从那十八颗钻石中挑了一颗最小的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把其余的全部交给了公证人布朗吉。 “好了,卢布朗,咱们走吧!” 说着,罗宾拉起卢布朗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小门。 “你究竟是怎么想到那个日晷上的呢?”刚一回到公寓,卢布朗便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道理非常简单,只不过是一个世纪以来从来没有人想到那上面去,这也实在是够愚蠢的了。所有的寻宝人都认为宝藏是整袋整袋的黄金白银,所以也就没有人往分度线上去想。原来宝藏就是钻石,路易·艾哥烈波·戴玛早就把整袋的黄金和白银兑换成了钻石。如此一来,他藏宝的时候就非常隐蔽了。在他听说革命军来捉拿他的时候,他急忙跑到了院子里,同时让他的儿子先拖延住那些革命军,只要能够敷衍5分钟就可以了。然而,就在这5分钟的时间里,他把钻石藏到了日晷的分度线里,然后在上面盖上了一些泥土。干这点活,5分钟的时间绰绰有余。如果藏的宝贝是整袋的真金白银,那么,他不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搞定。在他埋下钻石的时候,刚好是下午2点整,而爱神丘比特神箭的影子也正好和2点整的时刻线相吻合,所以,他立刻决定把这一条分度线作为藏宝之处。” “哦,原来是这样啊!可是,你又是怎么想到宝藏被藏在了2点整的分度线下面呢?” “那是从三幅油画上的‘15·4·2’推测出来的。‘15·4’指的应该是4月15日,可那个‘2’代表的并不是1802年,而是代表着下午2点整,这就是我的推测。” “这又是为什么呢?” “你刚把那幅油画拿给我看的时候,你曾说‘15·4·2’代表的是1802年4月15日,我当时就说可能是吧。其实,我那个时候就觉得这个1802年的推测不可靠,所以,我回答你的话是含含糊糊的,并没有武断地妄下结论。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我查阅了一些资料,结果发现大革命爆发的时间是1789年,可1802年的时候,革命军政府早就垮台了,而这个时候正是拿破仑政府的黄金时期。 “也就是说,路易·艾哥烈波被捕入狱应该发生在1802年之前。经过了一番调查,我得知路易·艾哥烈波确切的被捕时间应该是在共和历的某月26日,如果把它换算成西元,那就是1794年的4月15日。 “这样一来,假如路易·艾哥烈波把自己被捕的日期用共和历记录的话,应该写成‘26·7·2’,假如用西元写的话,应该是‘15·4·1794’,可他却记录成了‘15·4·2’。如果稍加分析,你就会发现,记下来的年份是共和历,而日期和月份却是用西元记的。因此,我认为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因为路易·艾哥烈波是绝对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的。所以我断定‘2’肯定指的不是1802年,而是指时刻。 “根据以上的这些分析,我推测‘15·4·2’指的应该是4月15日的2点。而我之所以会认为‘2’代表的是下午2点,也是因为油画里的日晷给了我一个小小的提示。而且,日晷只有在白天的时候才能够发挥作用,所以我断定这个‘2点’指的肯定不是凌晨2点,而是下午2点。 “在一年之中,太阳的位置每天都会有所不同,所以,丘比特箭影的位置也会因太阳的偏差而相差甚远。只有同月同日同时,箭影才会指向相同的地方。因此,每年一到4月15日下午2点的这个时候,箭影才会指向同一条分度线上。” “哦,原来是这样啊,所以你等到下午2点整的时候才出现,就是为了等到箭影指向正确的分度线位置,这样一来就可以挖掘出宝藏了。” “是的,果然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啊。” “关于日晷所隐藏的秘密,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在我去土耳其之前就已经发现了。” “既然你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为什么不早一点把宝藏挖掘出来呢?” “如果我垂涎那些钻石,我早就把它们拿到手了。然而,你仔细地想一想,昔日的贵族现如今已经是一贫如洗了,璐仪丝会做些女红,好歹还可以勉强度日,这样的生活就算不错了。可是,他们之中的有些人已经沦为乞丐了,而这些人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啊。在这样的年头里,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老实和善良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的。 “这些人认为他们总有一天会找到那些宝藏,而且对此一直深信不疑,从来没有放弃过。这种希望就如同是一个幻觉一样,所以,每当4月15日这一天,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地齐聚家族的老宅,等待着宝藏的出现。你还记得去年的4月15日吗?那个工人的孩子掉进了井里,后来又被救了上来,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男孩在井里发现了什么东西,所以都像疯了一样去搜男孩的身,结果那个男孩几乎被剥得一丝不挂。 “对于宝藏,他们是如此地痴迷,如此地期待着宝藏的出现,你难道不觉得这很悲哀吗?而我又怎么忍心去破坏他们美好的梦想呢?只要能够看到那些贵族的后裔欢天喜地,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所以,我要当着他们的面把那些宝藏找出来,而我之所以要选择放弃那三分之一的钻石就是想让那些清贫的人能够多拥有一些喜悦和欢乐。于是我只拿了其中最小的那一颗,只不过是想留个纪念罢了。” 接着,罗宾从上衣的口袋里把那颗小钻石取了出来,放在手掌心,全神贯注地盯着它看,心里充满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欣慰和喜悦。与此同时,一丝祥和而仁慈的光芒从眼睛里流露了出来,就像是阳春三月的明媚阳光,带着浓浓的暖意…… 特殊警棍 一辆正在快速行驶的豪华轿车的车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女人从车内滚落到公路旁,似乎是被人给推了下来。 路上的行人目睹了这一事故,纷纷跑上前去救护。那辆汽车仿佛失控了一般,驶过草地后一直冲上了路堤,撞在一棵大树上,随后翻倒了,过了一会儿,一名男子从车里慢慢地爬了出来。 这是一起发生在巴黎大街上的案件。 那个从车内摔出去的女人当场毙命,而那名男子却奇迹般地生还了,而且还毫发无损。事故发生之后,他把自己的名片交给了很快便赶来的警察,这个男人便是“G”党著名的议员约翰·德拉格。 而那个不幸丧命的女人是巴黎赫赫有名的银行家博拉蒂的妻子,名叫格莉思婷。 博拉蒂是“C”党的实力派人物,一旦“C”党掌握了政权,他毋庸置疑会当上法国的财政部部长。他的妻子格莉思婷在三天前就已经不知去向,在失踪当日的早上,她对家人说自己要到不远处的公园去散散步,可从那以后便一去不复返了。 巴黎警方立即对这起匪夷所思的车祸案展开了调查,然而,错综复杂的案情却让警察们感到无从下手,而这其中的原因便在于“G”党与“C”党在政治上的对立由来已久,且两派的明争暗斗十分激烈。 C党的博拉蒂对G党的德拉格素无好感,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于是,他在法庭上用严厉的措辞向法官控诉道: “德拉格诱骗并绑架了我的妻子,将她囚禁了整整三天,我妻子为保住名节而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了跳车自杀。” 警方随即对目击者展开了调查,他们之中有如下的反应: “当车门被打开的时候,我们听到了女人的呼救声,接着便有一个男人把她从车上给推了下来。” 面对如此的指证,德拉格为自己作了如下辩解: “我是在贝奴森林公园将夫人接走的,在我的安排下,夫人在某地待了两天。夫人想要自杀,所以才从车上跳了下去,我曾经试图从后面将她拉住,可不幸的是……” “即便如你所说,你把夫人送到什么地方去了?你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夫人为什么要自杀?你如何解释这一切?” 面对法官接二连三的发问,德拉格议员采取了拒不回答的策略,从而一概不予理睬,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了法官没完没了的提问,于是冷冰冰地回答道: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假如你们认定博拉蒂夫人是我杀害的,而不是自杀,那我也无话可说。即使我会因此而陷入到十分危险的处境之中,我也不会再为自己辩白什么了……假如你们还是认为我有罪的话,那你们就这样宣判好了!” 从这以后,他便一语不发了。 虽然法庭把他看成是本案中最为重大的犯罪嫌疑人,可是却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而无法将其逮捕,所以只好把他放回了家。然而,德拉格议员回到家之后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书房里,既不去参加G党的党务会,也不去参加议会的例会。 博拉蒂夫人究竟是死于自杀还是死于他杀呢?为了解开这个谜团,警方竭尽全力地展开了侦破。 第二天清晨,贝修警官带领着部下,对德拉格议员的家进行了搜查。 当议员看到这一群不速之客的时候,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的神情,既没有慌乱,也没有恼火,而是冷冰冰地说道: “你们尽管搜查吧!” 接下来,警察们对德拉格议员的家进行了细致而严密的搜查。面对这样的情景,议员只是默然无语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的眼神是那样地镇定自若,一种无所畏惧的神情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 警察们在书房的壁炉之内发现了一堆灰烬,显而易见,不久之前有人在这里焚烧过书信或文件。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连书柜里面的图书也一一翻检了一遍,甚至连衣橱深处也没有放过;不管是哪一种可以提供线索的物品,哪怕是一张窄小的纸片,也都被统统装进了警车。 这个时候,德拉格议员仍旧一声不吭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表现出了异常的冷静。 当贝修警官走进一个房间,从书柜里面拿出一个又细又长的纸筒的时候,议员的神情开始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哦,那个没有什么可看的,只不过是我和家人一起照的一张全家福……这些照片都是刚刚才从相框里面取出来的。” 议员一面说着这些话,一面从贝修警官的手中夺过了那个纸筒。他的这一举动顿时令贝修警官起了疑心,萌生了把纸筒抢过来一探究竟的想法,可却没有想到德拉格议员居然携带着纸筒走向了走廊,走廊处刚好有一名警员被布置在那里执行监视任务。议员想要夺路而逃,却被那名警员一把抓住,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贝修警官快步走上前来,立刻将两人分开了,他想找到那个小纸筒,可没想到小纸筒竟然不翼而飞了!于是,他连忙询问那名警员,警员回答道: “我之所以和他厮打在一起,是怕他趁机逃走,至于那个纸筒嘛,根本就没有看到过。” 这件事情的发生,加重了贝修警官对德拉格议员的怀疑,在他看来,那个小纸筒肯定与博拉蒂夫人的死亡关系密切,说不定是解开夫人死亡之谜的重要线索……最后,德拉格议员被法院以绑架、非法拘禁以及谋杀罪而控告。 但是,警方的调查却并没有取得任何突破性的进展,这件案子仍然毫无头绪,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四个礼拜。 这一天傍晚时分,贝修警官身心俱疲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经意之中,他居然发现了在街上闲逛的布奈侦探。 “这家伙竟然还有心思在这个地方闲逛……说不定他是在搜寻什么线索。” 贝修警官一面在心里暗暗想着,一面尾随上去,想要给布奈来一个出其不意。没料到布奈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了街心花园里,之后径直走向了坐在一张长椅上的一个女子——从装束和容貌上来看,那是一位非常美貌迷人的吉普赛女郎。 吉普赛这个民族居无定所、四处漂泊,他们长着又曲又黑的长发,皮肤的颜色很深,使用的语言主要是罗马语,但也会使用很多其他国家的语言。他们的生活往往穷困潦倒,多以占卜、魔术表演等职业谋生糊口,一年到头都在不停地四处流浪。 “哦,布奈居然会跟迷人的吉普赛女郎约会,不知道这一次又会上演什么好戏了。” 正当贝修警官藏身于电线杆后面偷偷窥探的时候,却看到布奈和那个吉卜赛女郎都注视着街头公寓的四楼和五楼,随后,他们二人的双眼对视了一番之后,互相点了点头。 贝修警官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因此继续注视着他们,只见布奈和吉普赛女郎站起身来,一起走向了巴黎地铁站。贝修警官想要继续跟下去,可没想到交通信号灯突然变成了红色,拦住了他的去路,一眨眼的工夫,布奈和那个吉普赛女郎就不见踪迹了。 无可奈何之下,贝修警官只好又回到了他们刚才所注视的那栋公寓楼前。通过与公寓管理员的一番交谈,他了解到德拉格议员的父亲四个礼拜前就搬进了这座公寓楼的五楼。 贝修警官迅速地一口气上了五楼,他按响了门铃。没过多长时间,门便开了,是一个魁梧强壮的老人打开的房门,这个人正是德拉格议员的父亲。听完贝修警官的自我介绍,老人说道: “我是个退役的将军,听说我的儿子被指控多项罪名,我十分吃惊,所以立刻从乡下感到了巴黎,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为我儿子洗刷罪名的办法。刚好你是警方的人,那么……他什么时候上庭受审呢?” 老人不待贝修作出回答,便又继续说道: “我要为他辩护!我要拿着能够证明约翰是清白的照片出庭作证。” “那么,那些照片现在在你的手上吗?” “不,现在还没有,不过有一个吉普赛女郎找上门来,说只要我肯花三千法郎,她就能替我找到那张照片。” 贝修警官在心里暗暗想道: “老人所说的那张照片,会不会就是德拉格议员当日抢走的那个小纸筒呢?议员肯定将那个小纸筒藏在了某个隐秘的地方,可是,一个对自己十分有利的证据,他为什么要藏起来而不使用呢?吉普赛女郎又是凭什么说自己有能力找到呢? “听说,吉普赛人在寻找丢失的物品时会借助巫术或者超常的目力,并以此作为生财之道,然而,这样的巫术能灵验吗?” 想到此处,他不禁又回想起了布奈与那个吉普赛女郎在公园里会面的情形。 随后,他顺着窗户向下望去,可是却并没有发现布奈和吉普赛女郎的踪影。 贝修警官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便将事情原委告知了老人,并请求他允许自己隐藏在公寓里监视下面的小花园。可是,布奈和那个吉普赛女郎的踪迹在第二天均未出现。 “或许布奈那个家伙已经发觉了我对他的监视,所以躲藏了起来。布奈神不知鬼不觉地瞄上了这件案子,并且了解到议员掌握着能够洗刷罪名的照片,可能是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没有把它当作证据拿出来。 “肯定是这个原因,布奈找到了那张照片,打算狠敲老人一笔竹杠,所以才指使那个吉普赛女郎开价三千法郎,不错……事情肯定就是这个样子的……肯定不会有错的。” 于是,贝修警官打算先找到那个神秘古怪的吉普赛女郎,然后再从她的口中打探到布奈当日都对她说了些什么。如此一来,贝修警官每天都藏身于老人的房中,密切注视着公寓楼下的那个小公园。 贝修警官终日待在此处,随着时间渐久,他也与议员的父亲,也就是那位老将军,渐渐地熟稔起来。慢慢地,贝修警官得知了这位老将军为法国而战的辉煌过去,并因此而获得过多枚英雄勋章;老人对身为议员的儿子极为钟爱,而且以他为骄傲。 老人从言语中向贝修表达出了一点,那就是不管花费多么大的代价,也要还自己的儿子一个清白。 “老将军,您真不愧是一位怜子心切的慈爱之父啊!” 贝修警官由衷地发出了如此的赞叹,倒弄得老人有些不好意思了,老人连忙说道: “这只不过是一种普遍现象罢了,人上了年纪之后,都会格外疼爱自己的子女的。我年轻的时候是一个严厉而倔犟的父亲,所以我对德拉格一向都是严加管教的。” 老将军略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其实,所有的错误都应该归结在我的身上!正是我的过于强硬,才迫使德拉格陷入如此困境的……我才是罪魁祸首啊!” 老人悲痛欲绝地自责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陷入到了苦苦的思索之中。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此时是如此地孤立无援啊! 贝修警官的内心里十分同情和理解这位老人,可苦于没有办法可想,此时也只能站在一旁默然无语。 过了好一阵子,老人才接着说道: “我一定要找到那张至关重要的照片,我原本以为我儿子当日手中拿的那个小纸筒便是用来装那张照片的……你曾说过,当他跑到走廊的时候,那个小纸筒便消失不见了?” “是这样的。” “那么,我还想更为清楚地了解一下当时的情景……当时,除了你在现场之外,还有其他的人吗?” “有,走廊上还有另外一名警员。” “警员?一个警员……” 老人又一次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思考了一番,然后接着问了起来: “我想明天亲自询问一下那名警员,以便了解了解情况。贝修警官,您看这样做可以吗?” “没问题,我明天便会把他带过来,他的名字叫朗勃尔。” 贝修警官满口应承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贝修警官便带着朗勃尔警员一起来到了老人的公寓。 朗勃尔警员是个精明强干、仪表堂堂的得力干警,他穿着警服,佩戴着手枪和警棍,是一位非常标准的中年警务人员。 就在老人要向朗勃尔警员发问的这个当口,公寓管理员走进来通报说有人前来拜访,并随之奉上一张名片。 “私家侦探布奈……这是什么人?我与此人素不相识啊,他为什么要来登门拜访呢?”老人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是一位大名鼎鼎的私家侦探,同时也是与我非常要好的朋友!” 贝修警官一边向老人作着介绍,一边在心中暗暗想道: “这个古怪的家伙,今日终于要现身了。” 老人把布奈请进了房间里。 “哈哈,贝修,原来你在这里啊!你也在为了议员的事情而奔波不休吗?”布奈笑着问道。 “不错,那么你呢?”贝修反问道。 “我也是专为此事才登门拜访的。老将军,你是否在找你儿子的一张旧照片?” “不错。” “而且,你为了得到这张照片而打算支付给一位吉普赛女郎三千法郎?” “确实如此。” “那好,就请你先付三千法郎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位吉普赛女郎因故不能来了,一切事务全权由我代理。” “照片在哪里?” 布奈一声不响地走到朗勃尔警员面前,左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警棍,右手拧开了警棍的把手,接着,他从这个空心的警棍中,倒出来一个小纸筒。 “不错!就是它!” 贝修警官惊讶得叫出了声来,而老人则一把将那个小纸筒抓在了手中。 纸筒里有一张女人的照片,以及四封信和一封电报。 照片里面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怀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儿,这个女人的容貌与博拉蒂夫人极为相似,只不过年龄上要年轻很多。 照片下面还写着拍摄的日期以及博拉蒂夫人的签名。贝修警官大致推算了一下,这张照片应该是十一年前拍摄的。 “哦,这张照片和那些书信正是我所苦苦找寻的东西,有了它,就可以还我儿子一个清白了!” “可是,如此对您儿子有利的证据,他为什么要藏而不露呢?”贝修警官问道。 “那是因为这件事情关乎到家丑……不管是对我儿子来说,还是对我们家族而言,这都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可是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十几年之前,我儿子爱上了一个地位低微的女子,这个女子当时是个在工厂里做工的工人。我儿子在与她生下一子之后,打算娶她为妻。 “可是,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他那样做的。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做我家的儿媳,这会辱没家族的名声的。于是,我竭尽全力地阻止他们的结合,到了最后,她不得不放弃与我儿子结婚,留下一封书信之后,她便离开了……而这封书信嘛,就是她当初写的那封。” 说着,老人从四封信中找出来一封,把它递给众人观看。只见上面写道: 约翰,永别了 既然你的父亲如此反对我们的婚事,那我只好选择离开。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愿意看到你为了我而与你的父亲决裂……这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另外附上我们孩子的照片,希望你好好地珍藏它。 最后,希望你能永远想念着我们。 再见! 你的爱人 “后来,我儿子领养了那个孩子,并把他寄养在一位老教师的家中。 “相信大家已经明白了,这个女子就是格莉思婷。然而,最令人感到惊讶不已的是,她后来居然嫁给了大名鼎鼎的银行家博拉蒂为妻。博拉蒂后来成为了C党的一号人物,可那时他还是一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他白手起家,前途不可限量。据说,由于博拉蒂无法抗拒格莉思婷姣好的容颜,所以才无视她卑微的出身,甘心娶她为妻的。 “而我儿子在与格莉思婷劳燕分飞后,通过不断的努力,终于获得了G党议员的资格。与此同时,格莉思婷与银行家博拉蒂的生活也过得十分幸福美满。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一封紧急的电报发给了我的儿子,是那位老教师发来的。喏,就是这封电报!” 说着,老人找到了那封电报,并把它递给了布奈警官。布奈看到电报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孩子病危,速来。 老人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儿子听闻这个消息后大吃一惊,赶忙前往探视。那个孩子果真病得很重,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我儿子认为应该让孩子见他的生母格莉思婷最后一面,所以便用车去接格莉思婷。 “他知道格莉思婷有每天早上都要到贝奴森林公园散步的习惯,所以他便守候在那里。等他见到格莉思婷之后,把情况告知与她,随后,两个人一起前往老教师的家中。 “两天之后,那个男孩死去了。在这两天之中,我儿子和格莉思婷一刻也不停歇地照料看护他们的孩子。可最后终因回天乏术,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是夭折了。 “孩子去世之后,格莉思婷伤心得痛不欲生,始终在不停地自责,觉得是由于自己的失职才导致孩子离世的。我儿子说,格莉思婷在回去的路上,不停地哭喊着:‘妈妈错了,妈妈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请你宽恕我吧……’这些话让人听了真是肝肠寸断啊。 “后来,格莉思婷或许是由于痛不欲生而萌生了死意,突然之间打算跳车自杀……当时,我儿子想要抓住她,可是却为时已晚……这封电报后面还有我儿子约翰的字呢。” 说着,老人让大家看了看电报背面的那一行字: 孩子死了,格莉思婷也死了。 这一行字迹潦草的字是用铅笔写成的,确为德拉格议员的笔迹。 “以上所说的这些事情都是我儿子不久之前打电话告诉给我的,他非常清楚地对我说道,只要能够拿到那些照片和书信作为证据,他就会被法庭无罪释放。可是,他却不愿意那样做。 “在他看来,那样做就等于将德拉格家族的丑事公之于众了,而我也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如果……如果我当时同意了他们二人的婚事,这样的悲剧很有可能就不会发生了。只是因为我的思想实在是过于守旧迂腐了,所以才导致了现如今这样的不可收拾的局面,我真是追悔莫及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再说这样的话已经于事无补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再也不管什么名誉不名誉的问题了,我要让事实真相大白于天下,洗刷我儿子约翰的罪名……所以就连花钱雇佣吉普赛女郎帮忙找相片这样的事情我也做了……” “其实,我跟那个吉普赛女郎是老相识了,而且,我始终都以提高国内所有吉普赛人的生活水准为己任。” 布奈对贝修警官说道。 “哦,你居然也会做出这样的善举,可真是出人意料啊……可是,你究竟是怎么知道那个小纸筒藏在朗勃尔警员的警棍之中呢?” “当时,也就是德拉格议员携带小纸筒准备夺路而逃的时候,走廊中只有朗勃尔警员一个人。他们扭打在一起有好一阵子,之后你才赶到,你搜遍了德拉格议员的浑身上下以及走廊里的每一个角落,却都没有发现那个小纸筒的踪迹。你应该可以想到,小纸筒有可能藏在警员的身上,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你离成功虽然只有一步之遥,可你却错过了绝佳的机会,你根本没有想到朗勃尔警员会把那个小纸筒藏了起来。” “哦,原来如此啊,可我还是不明白朗勃尔警员为什么要帮助德拉格议员呢?如果这件事情泄露出去的话,他肯定会为此而丢掉工作的……我真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呢?” “关于这其中的原委,我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了。我是通过一个警察局的内部人士搞到的这些情报,通过了解我发现,在军队的时候,德拉格议员是朗勃尔的上司。朗勃尔之所以能够得到这样一份警察的工作,便是得力于德拉格议员的鼎力相助。两个人之间有着这样的一段渊源。试想,当议员有求于朗勃尔的时候,朗勃尔怎么会不尽力去帮助他呢?朗勃尔警员,我说的对吗?” 听到这些话,朗勃尔警员并拢双脚,高声说道: “不错,确实如你所言。” 老人十分爽快地将三千块法郎放在了桌子上,以履行先前的诺言。 “老将军,非常感谢您,我会把这三千法郎投入到我专为吉普赛人所设立的福利基金之中。” 布奈一边说着,一边将钱装了起来。 在离开老人的公寓之后,贝修警官陷入到深深的思考之中。 “贝修,你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啊?你还有什么事情不明白啊?” “是的……有一件事情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像警棍这种警用器械,原本是应该用实心橡木做成的,可那根怎么是空心的呢?” “哈哈……哈哈……”布奈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既然你对这一点心存疑惑,那我不妨现在就对你讲说清楚。其实,那个警员是奉我之命打入警局的内线,只不过刚才碍于老将军的面,只好那样说罢了。 “可事实上,那根警棍是我遍寻能工巧匠专门打造的。其真实目的是为了从警察局中窃取机密文件。那一回,我并不是专门派遣朗勃尔去夺取小纸筒的,只不过恰好被你派到了走廊上去执行监视任务。” “真是不可思议啊!布奈,你的行事风格真的越来越像怪盗亚森·罗宾了!” “果然如此吗?” 布奈一边这样反问着,一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朝着贝修扮了个鬼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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